首页 -> 2005年第8期
母性的深渊
作者:许 琰
陈风说:“你们那么确定,老太太的大女儿一定客死他乡了?”
王大妈抢过话头说:“这怎么可以瞎说!谁会拿人家的性命开玩笑!再说了,都二十几年了,要不是死了,亲生女儿还会不来看妈!要活着,天涯海角也得来!”
陈风说:“王大妈,假设,老太太的大女儿没有死,还活着呢?你觉得可信吗?”
王大妈想了想说:“不会!这么多年,人不来,总该有信来吧。颜大妈认字呢。”
陈风沉思了一下,问:“老太太死后,有人来找过她吗?”
王大妈拍了拍胸脯说:“你要吓死我呀,人死了,谁会来找她!”
陈风笑着说:“我这个远房亲戚,不是找来了吗?只是我表姨妈家发生的这些事情,她都没有告诉我妈。”
王大妈说:“人要面子树要皮,颜大妈要强着呢。唉,我就想不通她好好的会自杀……”
陈风和王大妈正说着话,门外走进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女人,叫了声“妈”,然后用警觉的眼光看着陈风,王大妈说:“阿锦,这是隔壁颜大妈的远房亲戚,从老家来看颜大妈,没想到……”
幼儿园老师柳锦看了陈风一眼,突然说:“老家的亲戚?那半年前颜大妈收到的信是你写的?”
九、信
苏老师手里有一叠信。
一色的粉红信封,信封上是很娟秀的字迹:和平中学高中语文组范老师收。
6月底,天已经很热了,苏老师穿着真丝的连衣裙,长发随意地盘在脑后,丰姿绰约。她坐在春叶公园树阴下的长椅上等待一个人。
她等的是写信的人,一个给她丈夫写了一封又一封火辣辣的情书的年轻女孩。
远远的看见女孩来了。女孩曾经也是苏老师的学生。
女孩的样子看起来很高傲,不是很美,倒还算清秀。
苏老师笑眯眯地说:“你的信,老范要我还给你。”
女孩说:“他为何不自己来?”
苏老师答非所问地说:“你看,许多信,我们都没拆开。”
女孩很惊讶:“我们?信是我写给范老师的!”
苏老师还是笑:“不好意思,除了第一封,他每封都是回家让我拆的。看,有许多,我们都没拆开来看……”
女孩突然哭了,夺过苏老师手中的信,一会儿就消失了。
十、就是她
老家的亲戚?那半年前颜大妈收到的信是你写的?
陈风听见柳锦的问话,不由精神一振,心中暗自叫好。
王大妈问:“阿锦,什么信?颜大妈在半年前收到过信?”
柳锦很正色地点点头说:“是的。妈看你这记性,我和你说起过的。”
王大妈摇摇头说:“人老了,丢三拉四的,什么也记不得喽!”
柳锦看着陈风,又恢复了先前的警觉,不愿说下去了。陈风说:“我从来没有写过信给我表姨妈,信不是我写的。”
柳锦的脸上,有一丝恐惧闪过。这不易发现的一瞬,却被陈风捕捉到了。
柳锦说:“不好意思,我唐突了。我只是很希望,信,真的是颜大妈的远房亲戚写的……”
她的声音里有许多茫然与不确定。是她!那个神秘的电话!那个神秘的女人!就是她!陈风面对着柳锦,心中的激动使他打断了她的话:“我想和你谈谈。”
柳锦狐疑地看了陈风一眼,说:“你真的是颜大妈老家的亲戚吗?我看不像。”
这时,有人找王大妈给小孩子剪鞋样,王大妈很乐意地去了,临走前还关照柳锦好好招呼颜大妈的远房亲戚。
陈风见王大妈离开了,从口袋里取出工作证给柳锦看,开门见山地说:“我是市公安局的。你在前一个星期日也就是6月20日给公安局打过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正好是我接的。”
柳老师一下子惊呆了。她惊恐地看着陈风失声说:“不!不是我!我没有!”
陈风说:“是你!我接受过训练,绝对不会听错。你不用害怕,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看着柳锦惊魂未定的样子,陈风缓缓地把自己对无名女尸案的怀疑以及自己的感觉和柳锦感觉如出一辙地对柳锦做了交代,柳锦才慢慢缓过神来。
陈风说:“柳老师,我只是出于一些职业的敏感,才将这两起案件联想到一起的,我几乎找不到破案的切入口。但是你就不同了,你的联想,应该不仅仅是感觉……”
柳老师已经恢复了常态,她本来就是个聪明而冷静的女人,她理了理前额散落的头发说:“是的,我的怀疑有根据。我的根据有四点:1.相同的病症2.无名女尸没有子宫3.半年前颜大妈突然收到的信4.五月下旬,来过一个找颜大妈的古董商人。”
古董商人!?陈风的眼睛又一亮。
十一、柳锦的回忆
陈风刚想问柳锦,为什么颜大妈半年前突然收到的“信”和“无名女尸没有子宫”也是她怀疑的根据,王大妈却咋咋呼呼地回家了。他们只好中断了话题,开始一起聆听王大妈在颜大妈的“远方亲戚”面前悲叹颜大妈真是命苦啊命苦。王大妈好不容易擦干回忆的泪水后,热情地邀请陈风在家吃饭,陈风委婉地谢绝了王大妈的好意。
天不早了,柳锦也着急要去小学接孩子,陈风问柳锦明天什么时候方便可以好好谈谈。柳锦很爽快地说:“明天下午十二点,等孩子们午睡了,我可以和你见面。”
第二天十二点,他们在春叶公园树阴下的长椅上坐定,陈风递给柳锦一瓶汽水,开始了他们更深入的对话。
柳锦说:“我先从信开始说吧。”
看着柳锦沉稳却略显疲惫的样子,陈风知道她一定一夜没睡好,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激,他鼓励地说:“好!”
据柳锦回忆,在半年前,大约是元旦过后的第一个星期天,她回娘家去看她妈妈。柳老师在过道里看见颜大妈从邮箱里取信,就笑着问:颜大妈,谁给您写的信哪?您眼睛不好,要我给您念吗?
柳老师边去开自家的门边说着话,令她不可思议的是,颜大妈突然脸色苍白,像受到很大惊吓似地说:不,不用了。我自己,我自己能看。
柳老师当时很内疚,因为她知道颜大妈有严重的心脏病,自己在阴暗的一楼过道里突然开口说话,也许是惊吓到了颜大妈。
在妈妈家吃过饭,柳老师去颜大妈家看齐齐,她带了几件自己孩子穿不下的小衣服要送给齐齐穿:齐齐开门,齐齐开门!齐齐听见老师的声音,迫不及待地来开门了,柳老师看见颜大妈用袖子快速地擦干了眼泪,慌忙地将手中的信纸和桌上的信封塞进了口袋,强颜欢笑地和柳老师聊了一会儿。
柳老师疑惑地问:颜大妈,是谁给您写信了?看您很不高兴。
颜大妈迟疑了一下说:“是一个老家的亲戚写来的信,又有一个老姐姐去世了,所以我有些伤心。”
颜大妈忙乱中没有把信封全部塞进口袋,柳锦看见信封上的右下角露出了地址栏里的三个字“浙江省”。柳锦心里想,颜大妈的老家是安徽的呀,而她的大女儿,以前倒都传说是私奔去浙江了。刚想问,却忍住了。
柳老师说,她那天和颜大妈聊了几句就回家了。后来,慢慢忘记了这事情。
但是,有一次在学校,有许多孩子欺负齐齐,说齐齐是没有妈妈的孩子,齐齐哭了,大声说:“我姥姥说我有妈妈,我妈妈在浙江!”
柳老师一把拉过齐齐,问:“齐齐,你说什么?你妈妈在浙江?”
没想到齐齐收住了眼泪,说:“我姥姥不让我对别人说。”
这事情让柳锦又想起了颜大妈收到的信和她慌乱的表情……
陈风问:“你后来有没有看到过颜大妈那封信的内容?”
柳锦很失望地说:“没有。”说老实话,听了齐齐说他妈妈在浙江以后,我对这封信很感兴趣。街坊邻居都觉得颜大妈这半年来身体和情绪越来越糟糕,我从小就很喜欢看推理小说,我猜想这是否与颜大妈收到的那封浙江来信有关系呢?给我妈那地段送信的邮递员,是我弟弟的同学,颜大妈出事后,我向他打听过颜大妈最近有没有收到信件,回答是没有。
柳老师的脸上神色茫然。陈风问:“颜大妈收到信的事情,你有没有向其他人提过?”
柳老师肯定地说:“除了我妈,我没和任何人说过。”
陈风问:“那么无名女尸没有子宫,什么又是你怀疑的依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