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2期
小蜜之死
作者:徐凤清
卓芳睁开眼睛,忍着浑身疼痛喘着气说:“袁老板,你们打……打死我,罪加一等,等待你们的只能是法律的严惩。”
袁老板又冷笑了,脸上流露出一种可怜状,说:“卓小姐,我真想替你这个中专生上一课,什么叫法律?告诉你,法律是当官的人制定的,因此,官就是法,法就是官。对老百姓来说,你犯了法,法律绝对不会原谅。可当官的犯了法,就不叫犯法,至多叫犯错误,或者说交了学费。出了事官官相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凭你一纸揭发信和两盘录像带就能扳倒阎副市长?简直是白日做梦。卓小姐,我看在你跟了我五六年的份上,最后好心劝你,你一个小女子是斗不过握有大权的阎副市长的。人往高处走,你乖乖听我的话,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只要你不再在荷湖度假村工程上同我无理搅缠,以后的日子怎么过随你选择。卓小姐,我姓袁的对你是仁至义尽了,你要三思。”
卓芳不屑再同这个里里外外都丑陋不堪的袁老板说什么,她坚信,苏书记暗中保护着她,说不定解救她的公安人员会突然从天而降。
袁老板突然冷笑一声,说:“卓小姐,大概你还想着苏书记会来救你吧,别做梦了。可惜啊,你一个如花似月的漂亮女人,不会好好使用自己,看来只好把你推到湖里喂鱼了。”
两个大汉在黑暗里用尼龙绳子把卓芳捆了个结实,然后推出小屋,推到湖边,在她腿上系了块斗大的石头。卓芳看着黑浪翻滚的荷湖,一簇浪花飞溅起来,打湿了她的裤管,湖水溅到她火辣辣的脸上。卓芳这才感到袁老板真要对她下毒手了,一股凉气从脚底直窜到她脑门,骤然间,她感到了一种死亡前的恐惧。袁老板指着荷湖,声音像从地狱里发出来似的阴沉:“卓小姐,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你去不去纪委和苏书记那里承认诬告?”
卓芳闭上眼睛,她绝对不能屈从袁老板的威胁,恐惧的心情又慢慢镇静下来。她深深吸了口从湖面吹来的潮湿空气,心里默默地喊着:“爹,你要保重,你的女儿没有替你丢脸。妈,女儿先走了,你别难受。弟弟,你要好好读书,要关心爹和妈……”其实,她从揭发袁老板和阎副市长的那一天起,就感到总有一天会被报复,也许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因此,她早做了各种准备,把身边的钱全部寄回了家。现在到了这种地步,她仰头朝着荷湖义无反顾地大声喊:“我不!我不——”
她等待着袁老板下令把她推到湖里。可是,袁老板迟迟不说话,只听得湖风吹来,像鬼哭似的。湖面波浪汹涌,发出阵阵呜咽。卓芳又喊:“袁老板,你们把我推下湖去呀,你们害怕了,不敢了。袁老板,我劝你还是去政府坦白,才是出路……”
袁老板声嘶力竭:“把她推下湖去!”
两个大汉架着卓芳,拖着卓芳腿上沉重的石头,一步步往湖里推,冰凉的湖水慢慢浸到了她的腰部……
突然,不远处警笛大作,一辆警车风驰电掣般驶到面前,在雪亮的灯光照耀下,飞速跳下几个公安人员,把卓芳从湖水里救起,松开绳子,解下石头。卓芳激动得哭了。苏书记多么英明,果然在她生命消失前的一刹那指挥公安人员及时赶到,救下了她一条命。可是,也就在这个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袁老板同两个大汉听到警笛,抛下她跳上车便逃,警察非但不去追,反而拿出一副铮亮的手铐,对卓芳说:“你被逮捕了。”
卓芳先是愣着,她以为听错了,或者是在恶梦里。
警官加重语气说:“卓芳,你被逮捕了!”
卓芳这回听清楚了,这句话像一个闷雷打得她目瞪口呆。警车来了不是追捕要杀她的袁老板,而是要逮捕无辜的她。她失声大喊:“你们为什么要逮捕我?为什么……”
警官铐住她的双手,把她推上警车,警车呼啸着离开湖边。
G 章
车子开到拘留所,警官们把卓芳关进一间昏黑的屋子,铁门“砰”地一声拉上。她一屁股坐到冰凉的水泥地上,浑身火烧般疼痛。许久,她透过小铁窗射进来的昏黄灯光,看清房间里有张小铺,小铺旁边是只马桶,马桶发出一股叫她恶心的臭味。她硬挺着从冰凉的水泥地上爬起来,举起拳头拼命擂门,大声喊:“开门,你们为什么要抓我,我有什么罪啊?开门,我没有罪,让我出来,你们应该抓袁老板抓阎副市长啊,开门,开……”
可是,谁也不来睬她。她呆的地方就像坟墓一样死寂。她伏在铁门上,两行泪水慢慢模糊了她的眼睛。她纵然有千万条理由也想不通,公安局抓的会是她!难道苏书记和阎副市长是一伙?难怪阎副市长会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袁老板还要把她推到湖里置她于死地!可是,如果是这样,又为什么在她被推进荷湖的一刹那,公安人员会及时赶到,把她从死亡边缘救回来?他们勾结在一起把她推到湖里,毁尸灭迹后随便编个理由不是很容易吗?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我小女子一个,作为一个公民向纪委向苏书记揭发阎副市长是我的权利,我没有错。她觉得心中没有鬼,事实总是事实。她坚信公安机关不会抓错人,会弄清的。她没有一点力气了,耷拉着脑袋,迈着沉重的脚步,摸索着躺到屋角的小铺上。
天亮后,铁门呼啦打开,射进一缕耀眼的阳光。卓芳一下坐起来,浑身还像拆骨抽筋一般疼痛。一个四十多岁的女警官端进来一盆水,一块干净毛巾,说:“卓芳,先把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卓芳伸手摸摸脸,还是肿得木木的。
女警官拿过毛巾,替她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女警官见卓芳一头乌黑的长发凌乱不堪,沾着草屑,又去外边拿来一把梳子,说:“卓芳,你把头发梳梳吧。”
卓芳心里一热,眼圈红了,说了声:“谢谢。”她接过梳子,当手举到头顶的时候,她痛得一颤抖,梳子从她手里脱下来。昨天晚上她的胳膊被两个汉子捆伤了。
女警官拾起梳子,替卓芳把头发梳顺,她退后几步,细细把卓芳打量了会儿,眼睛里有种怜爱在暗暗流动,似乎在说,好一个漂亮姑娘,可惜了……卓芳一下扑到女警官身上恸哭起来。在这一生中,她突然感到除了父母亲的疼爱,就是眼前的这位女警官了。
女警官没有推开她,反而把她搂得更紧。卓芳突然抬起头,眼睛含着泪水,大声问:“警官大姐,我不是坏人,你们为什么要抓我呀?”她觉得,在这个世界上,眼前的女警官一定理解她,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所以也一定会告诉她公安局为什么要抓她的真相。
可是,女警官只是伸手替她擦干眼泪,苦笑着摇摇头说:“卓芳,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这是纪律。等会儿询问你的时候,你就会明白。”
卓芳丧气地低下了头。不一会儿,炊事员端进两只馒头,一碗稀饭和一块臭豆腐,放到小桌上。卓芳哪里还有胃口,说“我吃不下。”
女警官说:“卓芳,不要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快吃,有什么话,到时候你尽管说。”
卓芳又抬起头,她从女警官那张既严肃又慈祥的脸上读到了理解和鼓励。她慢慢地吃了一个馒头,喝了半碗稀饭。不一会儿,她就被带进了审讯室。
一个表情冷峻的男警官审讯她,叫她放心的是,那个替她擦血迹、梳头的女警官坐在旁边作笔录。尽管她的脸板着,但在卓芳看来,她像自己的亲姐姐一样,一定会替她说话的。
男警官叫卓芳坐下,开始审讯:“卓芳,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
卓芳抬起头,看了一眼女警官,女警官的眼光也同她对视了一下。她心里像有了底,回答:“不知道,我没有犯罪,你们抓错人了。”
男警官拿出一份卓芳写给市纪委的揭发材料,问:“这是你写的?”
卓芳点点头:“我写的,揭发袁老板向阎副市长行贿。”
男警官又拿出两盘录像带,问:“这是你亲手交给苏书记的?”
卓芳一下站起来,想不到这材料怎么都到了这里?她突然明白,这是苏书记的布置,故意让阎副市长、袁老板他们在荷湖畔杀她,可又在荷湖畔布下天罗地网,在凶杀发生的一刹那,指挥公安人员把她解救下来,这样,阎副市长、袁老板就罪加一等。她心里责备自己,你错怪了苏书记。她激动得泪水涟涟,朝男警官说:“是啊,是我亲手送给苏书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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