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11期

章狗儿传奇

作者:王亚非




  “不……不……不,我们不缺钱,孩子上学我们能供得起。”肖桂贤忙惊恐地推拒着往后退。章汉玺也道:“这么大的礼我们可不敢收,你们还是留着自家用吧!”
  韩二别见状自个从门后拉了条凳子,大模大样地坐下,并示意儿子、儿媳、孙女都找地方坐下,摆开了一副谈判的架式。
  韩二别从兜里掏出一盒烟,从里边掏出一支让章汉玺吸,章汉玺摇头表示不会,韩二别用打火机点燃自己吸上,然后慢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儿,环视了一下问道:“狗儿呢?”
  “他,他一大早就去镇上了,给他外公、舅舅们道个别。”肖桂贤答道。
  “中,孩子不在跟前,咱们话更好说些,回头慢慢告诉他,也让他有个思想准备,否则这个弯儿孩子一下子还真不好拐哩。”韩二别又吐出一个烟圈儿,磕磕烟灰,用得意的眼光瞅着章氏夫妇。
  “什么弯不弯儿的,你这话是啥意思?”肖桂贤质问道。
  “嘿嘿,啥意思?咱打开窗户说亮话吧,这狗儿是我们韩家的根苗儿,是我一时不慎,把生下不到三天的娃儿扔进了南寨海子沟里,被你们抱养长大成人的,俺一家今天就是感谢你们来了。”韩二别说完这几句话,双眼直盯着章汉玺夫妇的脸,察看他们的表情。
  “不——你这是胡说八道,分明是我家的孩儿,我十月怀胎生的娃儿,咋会成了你们家的孩子?”肖桂贤急扯白脸浑身哆嗦道。要不是章汉玺在身后扶着她,她差点晕倒。
  “分明是你们抱走了我家的孩儿。”韩金柱指着章汉玺插话。
  “你们说这话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莫不是见了我家孩儿如今成才,才来讹诈我们的,你们从来都是不操好心的东西!”章汉玺一改往日的懦弱脾性,指着桌上的红布包厉声喝道:“赶紧拿走你们的臭钱,不要脏污了我们的眼睛!”
  “呀咳,蹬着鼻子上脸了不是?”韩二别“呼”地一下子站起了身子,把手中的烟头狠狠地往地下一摔:“姓章的,别不识抬举,给你们送两万元钱,着实是看你们养活孩子不容易,两万元钱是啥数?够你们吃大半辈子的。”
  “我们不稀罕你家的钱。”肖桂贤嚷嚷道。
  精明的韩金柱见事情要闹僵,忙站起来打圆场:“都别动气儿,都别动气儿,咱有话慢慢说。汉玺哥,嫂子,要说这事儿的根秧儿都起在张半仙儿身上,要不是老婆子酒后吐真言,我们也不会想到这上面来。再说仔细看看狗儿脸盘儿、眉眼儿、身架儿都像我们老韩家的人,乡亲们也纷纷议论,我们这才起了这认子的心。”
  “是啊,哥,嫂子,孩子自从被他爷扔后,一直是我的心病。要是狗儿真是那个孩子,我们并不会真领他回去认宗归祖,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知道你们养活他不容易。我只是盼他能够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嫂子我也是当娘的呀!当娘的心你也该理解吧!我只盼你们能给我句实话。”席锦荣泪流满面地哀求着,突然双膝着地朝章汉玺夫妇“扑通”跪了下去。
  “不,不,狗儿确是我们自家的孩儿,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肖桂贤忙搀她起来,可席锦荣跪着就是不起身,并可怜巴巴地望着肖桂贤:“好嫂子,我现在是啥都想起来了,要不我家的大狗贝贝为啥当时一直撕我的裤角儿,还有它为啥住到了你们家,为啥一直护着狗儿?”
  “那是我们家从狗肉铺里把它救了回来,我们待它好,我们家孩儿也稀罕它,狗都是通人性的,谁家待它亲,它忠于谁。”肖桂贤辩解道。
  “不,我越打量孩儿越像我们家的。我不求别的,还是那句话,我只求孩儿还好好的活在世上。”席锦荣已是泣不成声。
  “不,孩儿是我自己生、自己养的,与你们没有半点关系,啥事都好说,惟独这事不能含糊。”肖桂贤依旧是不漏半点口风。
  这时韩琴琴站起来插话了,她的立场完全站在了章汉玺夫妇一方:“我看你们纯粹是胡搅蛮缠,这狗儿哥分明就是人家的亲儿子,你们眼见人家孩子上了清华大学,眼见俺那俩弟弟不争气,就编了个天方夜谭,来搅混人家,快回家吧,不要在这儿丢人现眼了。”说着便去拉她妈起来。
  “死妮子,你知道个啥,站一边去!”韩二别朝孙女吼道。韩琴琴噘着嘴委屈地站到了一边。韩二别见儿媳的哀求及钱物都不能打动章氏夫妇的心,便突然脸一变,恶狠狠地道:“既然你们这样给脸不要脸,那咱就直接把话透给狗儿,认不认都行,最起码让他知道他是老韩家的种。”
  “不行,你们不能这样做,不能刺激我家孩儿。”肖桂贤气得脸煞白,摇摇欲坠。章汉玺急忙又扶住妻子,并朝韩家人吼道:“出去,你们赶紧出去!”
  “我们不出去,非等着狗儿回来说个明白不可。”韩二别随手把凳子拉到屋正当门,一屁股坐了上去,韩金柱夫妇也在凳子上坐下,都是一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模样。只有韩琴琴在一边直跺脚嚷嚷:“不是就不是嘛,非这样讹人家干啥?”
  章韩两家就这样陷入了僵持之中。这时,章狗儿牵着大狗贝贝走了进来。他刚才并没有去他外公家,而是趁着早起空气新鲜,把贝贝牵到村外遛了一圈儿。
  章狗儿进门见家里坐满了韩家的人,先是一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室内气氛有点不同寻常。大狗贝贝却呲牙咧嘴地朝韩家人“汪汪”叫着,显出一副凶相。本来它已经很老迈了,章狗儿领着它沿着村路遛圈儿,不远的环村路差不多走了近一个多小时,遛到村头那个陡坡时,上下坡都是章狗儿抱着它走的,它真是一副气败神衰的样子。可这会儿一见韩家人,尤其是见了韩二别,却陡然有了精神,混沌的老眼里冒出了凶光,鬃毛也竖了起来,挣着绳子往韩二别身上扑。韩二别见状,怒从心起,抬脚朝大狗踢来,章狗儿急挺身上前拦着。这一脚差点踢在章狗儿身上,韩二别急忙收腿,嘴里狠狠骂道:“这扁毛畜生,是个背主忘义的东西,看见它我就恨不得一脚把它跺死!”
  “哼,叫我说这狗知情知义,知恩图报,比那些披着人皮的畜生强多了。”章汉玺说着,也走过来怜爱万般地护着贝贝。
  “你小子骂谁?”韩二别吼道。
  “我爸没骂谁,他只是打个比喻。他是说这世上有的人为人处世不如一条狗。”章狗儿在一边有意解释道,并乜了韩二别一眼。
  “你!”韩二别气得七窍生烟,正要发作,他儿子韩金柱却面带笑容起身制止道:“爹,你先坐下。”并用夸奖的口气道:“是的,这狗确实是个好畜生,要不是它护着狗儿,孩儿怕早没命了。汉玺哥,嫂子,你们给孩子起的小名儿叫狗儿,怕跟这条狗有关系吧?”接着他又转向章狗儿,用极为亲切的神情注视着章狗儿万分感慨地说:“孩儿呀,你有今天真应该感谢这条狗,它对你有救命之恩呐,你待它再好都不过分。”
  “是的,要不是它,俺和俺爸早掉进机井里没命了。”章狗儿答着,用手慈爱地抚摸着狗头,制止它再向韩二别示凶。可不知咋的,今天这狗却不听小主人的指挥,依旧不依不饶地朝着韩二别吼叫。
   “孩子,我是说,你一出生这狗就救了你,它原本是我们家养的。”韩金柱解释道。
   “不,不准你们对孩子胡说八道!”肖桂贤气极败坏地制止。
  “咋,你心虚了吧,你不让孩子听实话,证明你心里有鬼。”韩二别乜了肖桂贤一眼,一边躲着狗,一边上前拍着章狗儿的肩膀道:“孩儿,还是我把话给你挑明了吧,你原本是俺韩家的儿子。因为你生下来没有屁眼儿,爷爷我造孽把你扔在了南寨海子沟里,是这条狗护住了你。你现在的爹娘拾了你,把你养大成人,爷爷我如今好后悔呀……”韩二别说着,眼里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你,你胡说!”章狗儿听了这话,先是发愣,然后脸色变成紫涨,仿佛受了莫大屈辱般嚷嚷道:“这,这决不是真的,你,还有你们,休在俺家胡说八道!”
  “孩儿,你听我们说。”席锦荣可怜巴巴地走近章狗儿,伸手想去揽他。章狗儿身子往后一闪喝道:“滚,都给我滚!我不听你们瞎胡说,这些年你们欺负我家还嫌没欺负够吗?再胡说八道,贝贝,咬他们。”章狗儿一气之下支使起了狗。大狗贝贝也不知从哪里积聚起了一股力量,“呜”地一下子朝韩二别扑去,韩金柱夫妇见势不妙,急护着韩二别狼狈外逃。章汉玺见狗已轰他们出了门,便忙喝住了狗,不让它再追赶。贝贝余怒未息地回到室内,卧倒在章汉玺身边直喘气。韩二别在外边叫骂道:“不识好歹的东西,不信我们的话,自个儿摸摸屁股,看有没有疤瘌。”章狗儿闻声站到门前,双手卡腰对外喝道:“滚!快滚!再胡说八道,我还放狗咬你们。”
  韩家人闹闹腾腾被撵走了,只留下韩琴琴还呆在室内发愣。章汉玺拿起桌上的红布包,递给韩琴琴,要她把钱拿走。韩琴琴执意不拿。章狗儿气咻咻地说:“你只要不拿走这钱,以后咱就全当不认识。”韩琴琴无奈只好答应把钱给爹娘拿回去。章汉玺夫妇还要退还彩电,章狗儿说:“彩电本来就是我们家的,是县里奖给我的,凭啥要给他家搬回去?他们送来正好,我走了,你们正好在家看电视节目解闷儿。”琴琴也插话道:“狗哥说的对,这本来就是你们家的嘛,你们受之无愧!”章狗儿见琴琴还没走,便瞪她一眼道:“你还不走,还呆在俺家干啥?”琴琴说:“我就不走嘛。”说着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狗儿,我的孩子,他们的话你不会相信吧?”肖桂贤可怜巴巴地望着狗儿问道。
  “狗儿哥才不会信呢,连我也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是我爷爷他们在使坏,瞎编的。”琴琴在一边讨好地插嘴道。
  “爸、妈,你们放心,我决不会相信他们的鬼话,我永远都是你们的亲儿子。”章狗儿望着自己的父母,把他们揽在一起:“我们是一家人,谁也别想拆散我们。”章汉玺夫妇泪流满面,三口人紧紧拥在了一起。
  “是的,我也是咱家一口人,谁也别想拆散我和狗儿哥,我知道是俺爷想为我攀高门大户,嫌你们家穷,才使出了这损招儿,你们可千万别相信他。”韩琴琴也围过来并加重了语气:“我同狗儿哥是棒打不散的鸳鸯,三生石上结的缘。”
  “不,你不能嫁我家狗儿,这事说啥也不成,琴琴你是个好闺女,听你爷的话,另攀高门吧!”肖桂贤听了琴琴的话,慌忙挣脱儿子的拥抱,转身亲切地拍拍她的肩膀道。
  “呀,说了半天,你们也不同意我和狗儿哥的婚姻。莫非俺爷、俺爸妈刚才说的都是真的?”琴琴一脸疑惑:“说实话,章狗儿到底是不是我亲哥?是的话,我立马走人,要不是,我今个儿就住这儿不走了,这两万元钱就算是爸妈给我的陪嫁!”
  “不中,说啥你们也不能结为夫妻。叫我说你还是先回去,这其中的原因,我以后再慢慢告诉你。”章汉玺也好声好气地劝解着这执拗的姑娘,并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嗬,我全明白了,狗儿一定是我的亲哥,我爷、我爸妈说的没有错,要不他们也不会拿恁多钱给你们。”韩琴琴带着哭音嚷嚷着,突然一扭身子跑了出去,再也没回头。
  “琴琴———”肖桂贤追到门口,被章狗儿一把拉住:“妈,由她去吧!”
  这时,却听章汉玺惊慌地喊道:“你们快过来,快看看贝贝怎么了!”
  肖桂贤母子急过来看大狗贝贝,只见它缩成一团,卧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眯着眼,眼见是不行了。原来这狗在赶走韩家人时,已用尽了最后一点气力。它知道自己大限已到,便卧到堂屋中间,等着跟它的主人做最后的道别。它见小主人过来叫它、抚摸它,便伸舌头勉强舔了一下章狗儿的手,带着无限的眷恋,最后看了主人一眼,便四腿一伸离去了,任凭章汉玺百般抢救也没能挽回它的性命。这狗已经活到了生命的极限。全家人望着死去的狗,如丧失亲人般痛心不已。
  是夜,章家父子凄然来到章家后院,将狗埋在了那棵已有百年的白果树下。三人痛哭一场,这才离去。
  回到家里,章汉玺长叹一口气,拉过凳子让章狗儿坐在自己身边,并示意肖桂贤也在一旁坐下,然后郑重地对章狗儿道:“孩儿,这对咱恩重如山的狗也去了,韩家也来闹腾过了,村里风言风语也不少,想必是也进了你的耳朵。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我同你妈商量过了,决定把事实真相告诉你,也免得你疑惑不解,成为日后的一块心病。知道事情真相后,何去何从由你自己决定,我和你妈决不拦你。”
  “爸,您不要说了,我什么都不想听!”章狗儿嚷嚷道。
  “孩子,话不挑不明,灯不拨不亮。挑明了也去了你爸和我的一块心病,就让你爸告诉你吧!”肖桂贤也过来抚摩着章狗儿的头,亲切地说道。
  “非得说不可吗?”章狗儿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问道。这眼神是那样的纯洁无瑕,望着这样的眼神,章汉玺夫妇真不愿把那样的事实告诉他。可章汉玺还是叹口气说道:“孩子,事到如今,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了。本来我和你妈打算到死都不会捅破这个秘密,怕那残酷的事实真相会刺伤你的心,可……”章汉玺说到这里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肖桂贤也是泪流满面,用衣袖擦抹不及。见状,章狗儿心疼地说:“爸,妈,不想说就甭说了,我实在是不想听。”
  章汉玺摇摇头:“咱就从大狗贝贝说起吧……”章汉玺从狗如何护婴,到他如何去医院救治婴儿说起,把全部真相都告知了章狗儿。章狗儿听得痛哭流涕,末了他吼道:“爸、妈,这不是真的,你们为啥要告诉我这些?我不想知道这些,我只知道我永远都是你们的亲生儿子!韩家是混蛋,韩二别是没人性的东西,我永远都不会认他们!爸妈,我发誓!”章狗儿说着突然把食指伸进嘴里使劲咬了一下,咬得鲜血淋漓,章氏夫妇想拦已来不及。只见章狗儿“扑通”朝他们一跪泣道:“爸妈,我发血誓!今生今世决不离开章家,你们永远都是我的亲生父母,我终生孝敬你们,若有半点忤逆,天地不容!”章狗儿发完此誓,屋外天空突然响起一声炸雷,这雷声震得天摇地动,震得人心颤栗,好像天地都在为此事作证,为章狗儿这孝子喝彩。章氏夫妇感动得涕泪交零,肖桂贤叫声:“我的儿——”把狗儿紧紧拥在怀里,三口人相对而泣。此刻,室外已是大雨滂沱。
  翌日,雨过天晴,章狗儿带着上大学的一应物品在章汉玺夫妇的护送下,平静而从容地登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热心的乡邻们也来纷纷相送,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只有韩琴琴躲在屋内哭泣了一整天,水米没粘牙,任席锦荣百般劝解也没用。
  而韩家并不死心,还在商量着如何认子的对策。他们先是带了几百元钱,悄悄来到张半仙儿家,想用金钱撬开张半仙儿的嘴,让她为他们作证。然而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张半仙儿因年迈心衰,突然猝死在了雷雨之夜。张半仙儿一死,这条线索也彻底断了,无可奈何的韩二别领着韩金柱夫妇,带了很多钱物来到北京的学校,想着单独见见章狗儿,话会更好说些。不料,章狗儿见到他们,竟是一脸怨恨,并警告他们,如再来骚扰他,他就要打110报警。后来,他们再三表示,不再提认子之事了,章狗儿这才以乡邻之礼接待了他们。席锦荣见孩儿如此,还想说些什么,但章狗儿已别过脸去,她只好含泪作罢。章狗儿一分钱也没接他们的,他们一家这才意识到,这世上,金钱能买来很多东西,惟独买不来真情和道义。他们一家垂头丧气地登上了回程的火车,回到村里后,不再提及此事。韩琴琴自从发生那事后,伤心失望之下跑到南方打工,从此杳如黄鹤,再无音讯。
  岁月更替,转眼间已是四年过去。章狗儿大学毕业,在上海一家很有名的大公司找到了工作,便把章汉玺夫妇都接了去享福,村里人都说这是好人好报。每隔几年,西装革履的章狗儿总要回来一次,带上一只肥鸡、几根肉骨头悄悄来到那棵大白果树下,把大狗贝贝祭上一祭。然后,再带着一种极为凄然而又复杂的神情,登上距韩家大院不远的高岗上,远远地偷偷瞅着席锦荣在韩家大院里劳作的身影,叹息几声,缓缓离去。后来,体弱多病的席锦荣,每年都会从邮递员手里收到一些不留姓名地址的钱款,且数目不少,令村人猜测不已。惟有席锦荣心知肚明这钱是谁给她寄的,这对她也是一个安慰,只是她不在人前说破罢了。
  再后来,章狗儿的身世便和狼狗贝贝串在一起,几经演义成了传奇,也成了村里人们茶余饭后经久不息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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