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6期
女秘书失踪之谜
作者:张景得
那时母亲身体不好,浑身疲软,病歪歪的,医生说娘得的是糖尿病,这病得抓紧治疗,发展下去可不得了。可那会儿厂里已经不景气,工资都发不下来,哪有钱给娘治病呢?
从医院出来,娘常张着嘴喘气,苍白的脸色,一双眼睛陷得深深的,似乎藏着无穷无尽的泪水。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场大雨,使得村后那条清水河暴涨。一天,突然瑞木家的花婶神色慌张地闯进家来,对娘说:“哎呀!玉贞妹子,可了不得啦,你家红杏她爹,为了救哑巴家的大小子,跳进洪水里,就再也没有起来,你快去看看吧!”
娘一听到这个消息,“啊!”地叫了一声,当场就晕死过去。
爹被洪水卷走了,是为了救哑巴家的大小子。娘整整哭了三天三夜。那时红杏还太小,现在回过头去想想,却连爹的模样都记不住了。在她幼小的心灵里,只觉得爹对她很好,非常疼爱她。
后来,那家缫丝厂终于支撑不住,垮了。家中惟一的一点经济来源也断了,母亲的病又越来越重终于卧床不起,这时的红杏已经十岁了,十岁的红杏便挑起了家中生活的重担。她每天清晨五点起床,跑四里地去城郊结合部的一家花圃批发鲜花拿回家中,中午放学之后再将鲜花诸枝修整好枝叶,用彩色玻璃纸将一枝枝花包裹好,晚饭之后再走几里地去城里叫卖。每天晚上都要卖到十一二点钟,这样能挣个两三块钱的。周而复始,那双小脚都磨得起了血泡。母亲的心都被揉碎了,一把将女儿揽进怀里,那双泪眼贴着孩子稚嫩的小脸蛋:“娃儿,娘无能,娘心痛呀!小小年纪就让你去受这份罪,看把我娃儿都累成啥模样啦……”
红杏却非常懂事地一笑:“娘,我不累,每天能挣两三块钱呢!有这三块钱,咱们就不会饿肚子,我也能上学,还能够给您买药吃呢!”十岁的小姑娘,与她患病的母亲相互搀扶着走在风雨人生路上。
吴三贵比红杏大一岁,两人是同班同学,住在同一个村子,只隔了一道篱笆墙。三贵儿经常来红杏家。晚饭后还陪着红杏去城里卖花。当红杏脱不开身时三贵儿便经常帮着照顾她母亲,端茶倒水熬个药什么的。母亲总是用一种异常亲切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孩子。红杏打小儿就叫他“三贵儿哥”,除了病中的母亲,红杏惟一相伴的就只有三贵儿哥了。
每当红杏花卖不出去苦闷悲戚的时候,三贵儿就会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口琴,那是他在城里的一位表叔送给他的。三贵儿把口琴塞进小嘴里,鼓圆了腮帮子吹,于是那好听的像鸟鸣似的声音便从他嘴里飘出来。每当这时,小红杏便双手趴在桌子上,小脸儿枕在臂膀里,一对晶亮亮如黑葡萄般的眸子睁得滴溜儿圆,很快陶醉在三贵儿的音乐里。
有时,两个孩子也到河边去吹。三贵儿吹,红杏也吹。红杏一边吹一边想爹爹,泪水不可抑止地涌出来。三贵儿就过来抱着她,学着她爹的样子:“呵,不要哭,不要哭!”一边轻轻地吻她的泪脸。她躺在三贵哥的怀里,觉得温暖极了,舒服极了。
两人就在这凄风苦雨中双双长大了。尽管经历了诸多生活的磨难,然而岁月的风霜刀剑却摧毁不了红杏那顽强的生命力,红米饭,南瓜汤照样滋润人,而清清山泉水更是养容补颜,红杏反倒出落得水灵灵,嫩秧秧,好一副花容月貌。三贵儿也长成了一个肩宽腿长、腰窄膀圆的俊小伙子。
母亲的病却不断加重,由糖尿病转化成了尿毒症。医生告诉红杏,欲救母亲,就必须得换肾。
“大夫,这换肾,得多少钱呀?”红杏试探着问。
“你准备四十万吧。”
四十万,天哪!眼下母女两人果腹尚且艰难,你让一个羸弱女子上哪儿去弄这四十万?
红杏决定,进城打工,挣钱救母。
就在准备动身的前一天,红杏将三贵儿约到河边沙滩:
“三贵儿哥,我明天就要进城了,打工挣钱。母亲已转化为尿毒症,换肾得四十万。我真的没办法了。”
“咱们,能不能再想想其他的办法?”三贵儿实在舍不得红杏离去。
红杏凄楚地摇摇头:“四十万,你能有什么办法?三贵儿哥,我走了,拜托你一件事。”
“你是说你母亲?放心吧,你娘也就是我娘,我知道该怎么办。我会把她老人家当亲娘待的。”
“三贵儿哥……”姑娘再也抑制不往自己的感情,她猛地转回头来,一双泪眼怔怔地瞅着这个与自己打小儿一块从风雨飘摇中长大的三贵儿:“多谢了,多谢你多年来陪伴我卖花,病床前熬汤送药悉心照料我的母亲。我没有什么可感谢你的,只有这个身子是干净的。你……就拿了去吧!”
“别、别…”憨厚的三贵儿连连摆手,“咱俩打小儿一块摸爬滚打长大,又是八年同窗,既然你喊我一声‘哥’,那这兄帮妹就是天经地义的,何须什么感谢?你真下了决心要走,那你就走吧,家中有我,你娘饿不着,渴不着。”
三贵儿是个正人君子,尽管他心里发疯似的爱着红杏,但他却不愿在这个时候要了姑娘的身子,红杏这会儿心里正苦着呢,乘人之危,这和畜牲没什么两样!
红杏第二天进了城,三贵儿的心就似突然地被掏走了,他吃不香,睡不宁,日夜相思如红炭煎心。苦苦熬到第四天,他简直要发疯了,把照顾病榻上红杏母亲这任务转交给自己的老娘,也进了城。
红杏在一家歌舞厅当伴舞,三贵儿打小在农村学唱过二人转,他后来在一家城郊业余小戏班谋到了个饭碗。演出之余,他时时刻刻守候在歌舞厅门口,有时逮着机会远远地望一眼晚班出来的红杏,便觉得那是莫大的慰藉。
半年之后,汝阳来了一位大老板,将红杏买去。时刻在暗中盯着的三贵儿也紧随着来到汝阳。
就在红杏到达汝阳的第三天,姑娘将三贵儿约到了汝阳城郊的红枫山脚。其实红杏早就注意到三贵儿了。两心相印,两情相依,红杏的心里,时刻都在系着她的三贵儿哥啊!
三贵儿如约而至。
红枫山脚,银阳湖边,望枫亭内,只见一个窈窕的背影伫立在那,远远地望去,恰似春笋一株。青春气息,俊俏容姿,弥漫着红枫山,白白嫩嫩女儿身,倒映着银阳湖。三贵儿惊呆了,走上前,口舌笨拙地唤了一声:
“红……杏。”
姑娘转过身来,两眼红肿,泪眼婆挲:“三贵儿哥,你瘦了。你一直在跟着我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三贵儿哥,你大可不必的呀。我……对不住你,我把自己卖了四十万给母亲换肾。我已经是李滨的人了。”
“红杏妹儿,是我无能,这才使你羊落虎口。”
“你不要再说啦!三贵儿哥,你这是用刀子在戳我的心呢!咱俩青梅竹马,我本有心与你牵手,粗茶淡饭也愿与你白头偕老。岂料月老瞎了眼,从天降下无情剑。你,你可别怪我呀!我这身子目前还是干净的,李滨几次欲对我……都被我以各种借口给招架过去了。我决不能让他人的脏污在你之前进入我的体内。但我实在不敢担保,我的这种拼死守护,还能够维持多久?”
红杏说着,开始解自己的衣扣,一件件脱自己的衣衫。当最后一件衣饰被脱去时,刹那间,出现在三贵儿眼前的,是一尊极其美妙的少女胴体,流淌着温柔的曲线,飞扬着夺目光环。三贵儿瞪大了一双惊诧的眼睛,只感到心跳突然加快,血流加速……
秃子老四听完三贵儿的故事,突然浑身颤抖,一个劲儿地捶头连声叹气,三贵儿不解,只见秃子老四此时又用一双惨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说:
“孩子,真难为你和红杏有这份真情:银阳湖畔,望枫亭,那可是个好地方,你的红杏,把她苦苦死守的最宝贵的东西给了你。李滨这条恶狼,他欺行霸市,抢男占女,这一辈子糟践了多少女孩,如今又乘人之危把黑手伸向红杏!他……会遭报应的!”老人突然激动起来,浑浊的双眼中滚落出两滴酸涩的老泪:“唉……孩子,我,就实话告诉你吧,你再也见不着红杏了。她……唉,她死了!”
吴三贵“啊”地一声惊叫,跌坐在地上。
“孩子!”秃子从汗臭熏天的破被子内伸出一只干枯的老手拉了他一把,“这件事只有我知道,我从未对他人说过。今晚看你一片苦心,又是与我一样的苦命人,就告诉你吧。半年前有一天夜里,李滨开车把我带到郊外一幢四周被围墙圈起的宅院里,对我说:‘老四,去给我办件事,完了之后给你两万元。’我说‘摸鱼儿’,我唤着他的乳名,‘两万赏银,够气派的。啥事值得你这么破费?’他说:‘事情苦点,不过很简单。今晚你骑车回香屯去把我爹的墓门打开,然后把一件东西放进去,再把墓门锁上。就这样。’我问他:‘摸鱼儿,是啥物件呀?’他立即将脸一沉,满面冷霜:‘不该你问的就别问!’于是我不再多嘴。”
“那件东西用一条长长的麻包袋包裹着,口子扎的严严实实。我一扛上肩就知道是个死人。但不知道这死人是谁。”
“我用自行车驮着那死沉死沉的麻包,四十里柏油道,十里黄泥路,我骑了将近四个钟头才到香屯。我用钥匙打开墓门,将那麻包放在死老头子的棺材旁。但转念一想,也不知这屈死的倒霉蛋是谁?就解开了麻包,用打火机一照,天啊!原来是一姑娘。再仔细一看,我认得这姑娘,是李滨公司的女秘书叫红杏的,她浑身是血!”
“我虽然是个没用的东西,可我还有一颗叫做心的东西是热的!这姑娘平日里待人和善,我在李滨公司扫大院时这姑娘进进出出的总爱甜甜地问候一声‘四叔您忙着哪!’。我一个看大门的糟老头子从来没人用正眼瞧过我。这姑娘一声‘四叔’喊得人心暖烘烘的,她怎么突然就死了呢?她是怎么死的?李滨为啥要把她塞进死老鬼的墓里?”
“杏儿,我的红杏……”吴三贵听到这里失声痛哭起来。
“别哭,我的话还没说完呢。”秃子老四越说越气愤,“好孩子,你恨李滨对不?可我更恨他!人一有了钱心就毒,他在耍我!当初许诺给我的两万元钱事后他只给我两百元。他说:‘老四呀,我想这件事已瞒不过你了,啥你都清楚了对不?老四,四叔,不是我信不过你,而是信不过你那张嘴。这两万块钱我先替你存着,待十年之后你不露风这事儿过去了,我再付清给你……小兄弟,你说这李滨想得多绝!他那心肝全是黑的!”
吴三贵已是泪流满面了。他问秃子老四:“四叔,你说,红杏是不是被李滨谋害的?”
秃子回答道:“这姑娘没病没灾的,在她死的前一天我还在公司大院里见她活蹦乱跳的,怎么突然就死了?身上又有血,这还不是被人谋害的?她是死在城郊那幢红墙围着的独户宅院里,这红杏肯定是有啥事得罪了李滨,李滨这才下毒手杀人藏尸!”
吴三贵已是泣不成声了:“四叔,你说的那幢红墙独户的小宅院我清楚,我要去告那老贼,替红杏伸冤报仇!”
秃子一听这话摇了摇头:“孩子呀,现在不行,李滨是汝阳城里的大红人,那些当官的都是他的座上宾。这小子如今是树大根深。拔根汗毛比大腿粗,且你又没凭没证的能告他是谋杀红杏的凶手吗?弄不好你反落个诬告的罪名,被李滨这只恶虎咬一口丢掉半条性命呢!”
“那就这么算了不成?”
“等,你只有等!什么时候汝阳来了‘包青天’,你再告吧!”
吴三贵觉得这四叔看似愚钝,其实内心却极为睿智。知情人只有秃子老四,他要不站出来作证,这人命官司也就没法打了。
“孩子,别胡思乱想了。”这秃子老四像是钻进了吴三贵的肚子里,看穿了他的五脏六腑,“这汝阳的天黑不了多久。听说呀,上面很快就会从省城派一位公安局长下来。”
“这就好!新局长一到,我立马就去公安局喊冤告状!”
“去公安局喊冤告状?假如这新来的局长和李滨又是穿一条裤子的呢?”
“那,大叔,我该怎么办呢?”
“过来,”秃子老四拉他到近前,悄声说,“我教你个办法,你可以先试探他一下。”
“怎么个试探法呢?”
“你不是会唱二人转,还在那私人搭的小戏班子里跑龙套吗?你就瞅准了机会,在戏台上当众给他来个‘冤鬼告状’,试他一试!如果新来的局长与李滨是一路货色,了不起给你扣上一个‘异端邪说’的罪名,还不至于引来杀身之祸。”
“怎么个‘冤鬼告状’法呀?”三贵儿瞪大了一双疑惑的眼睛,他还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词儿。
“你这唱二人转的不知啥叫‘冤鬼告状’?好,你听我告诉你。你呀,这样……”
秃子老四如此这般,精心传授。三贵儿心领神会,默记于心。他站起身来,含泪向老人告辞,推开木板门……
“三贵儿!”
突然身后传来秃子的一声呼唤。
吴三贵转回身来。就在这一刹那间,秃子老四整个儿像换了个人似的,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看:
“孩子,李滨他也不会放过我的。记住,‘冤鬼告状’呀!”……
小娇妻给局长出了个主意
金巧玲听完吴三贵的诉说,点了点头。这时张海山从卧室中走了出来。刚才吴三贵的话他全都听清楚了。他和妻子对望了一眼,妻子颔首一笑,又转回头去看着吴三贵:
“小兄弟,你说的这些情况很重要。我们现在可以肯定红杏是被谋杀的,那老四就是人证!”
吴三贵叹了口气:“可惜四叔死了。”
张局长道:“这我知道。他一死便没了证人。我早就怀疑,这是杀人灭口。”
金巧玲沉吟了一会儿,说:“小兄弟,你刚才说,秃子老四早就预言,李滨不会放过他。那么,你知道秃子究竟是怎么死的吗?只要找到了证据,就不难治恶人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