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9年第1期

花枝乱颤

作者:少 鸿



7,仿佛被施了定身法
  一个暮春的黄昏,晚霞绚丽。
  娄刚心血来潮,连警服都没有换下来,就要与老婆一起去散步。吴哓露欢欢喜喜地吊在老公胳膊上,两人亲亲密密,向着一个没有任何预兆的悲局性的结局走去。
  他们刚到江边,就碰到了一个不该碰到的人。这个人举止懒散,游游荡荡,边走边踢着一颗石子,见到娄刚,眼睛就贼一样亮了起来:“哎呀娄所长,跟女士压马路,舒服啊!”黑皮目光扫到吴晓露脸上来。忽然他的眼神就痴呆了,表情也僵住了,仿佛被施了定身法,动弹不得了。
  娄刚板起脸:“哎,黑皮,有你这么看别个的老婆的么?”
  黑皮眨眨眼,活泛了,点头哈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是所长夫人,夫人真漂亮,太漂亮了!我不耽误你们了,你们继续压马路,继续压吧!”说罢摇摇手,颠颠地走了。
  吴晓露见状忍不住捂嘴浅浅一笑:“这个人真滑稽。”她忽然想起什么了,睁大眼问,“他就是那个敲诈吴书记的黑皮?”
  娄刚断然否定:“不是,他是我的线人,是那年我从防盗网上救下来的那个黑皮,此黑皮不是彼黑皮。”
  吴晓露瞟瞟娄刚,欲言又止。娄刚说:“黑皮已经不存在了,忘了他对准都好。”
  吴晓露点了点头,不言语了。他们继续往前走,但是气氛有了变化,好像有什么东西隔在他们中间。
  吴晓露的手机适时地响了,她侧耳连说了几个“好”字,回头抱歉地对娄刚一笑,说又来了接待任务,那位从莲城走向京城的老领导回来了,指名要她陪打牌。老领导喜欢玩莲城一带特有的字牌,一玩往往是一通宵,而且玩牌是绝不允许接电话的,所以她只能关机,这个晚上也许回不来了,也跟他联系不了啦。娄刚通情达理地点了点头,送她到马路上,为她招了一辆出租车。她离去时摇下车窗,向他挥了挥手。她嵌在车窗口的脸红扑扑的,格外动人,娄刚的心微微颤抖了一下。
  娄刚在江边独自徘徊了一会儿,才慢慢往回走。灰暗的暮色向他同了过来,路灯像一朵一朵的白菊次第绽开。他回到毛家巷子口,正欲转弯去所里,黑皮幽灵般闪了出来,把他吓了一跳。他不满地喝道:“黑皮,你搞什么鬼名堂,想吓唬人民警察啊?”
  黑皮嘿嘿一笑:“我哪里敢啊?我,我是思想斗争激烈呢!”
  娄刚说:“有什么好激烈的?有情况了啊?”
  黑皮伸出舌头不停地舔着厚厚的嘴唇:“是有点儿情况,可是,可是,我不晓得当不当说。”
  娄刚道:“有情况就当说,说吧!”
  黑皮四下瞟瞟,顾虑重重:“要不,还是到我家去说吧。”
  娄刚跟着黑皮,穿过一条七弯八拐的小巷,来到一幢旧式的宿舍楼。这是一幢拆迁楼,墙上门上到处写满了大大的“拆”字,差不多所有的窗户都黑洞洞的。黑皮屋里空空荡荡,是真正的家徒四壁。
  娄刚问:“黑皮,你怎么还不搬家,想当钉子户赖着不走?”
  “一言难尽啊……”黑皮苦着脸,唉声叹气地搬过一把木椅请他坐下,又拿出一瓶廉价的白酒来,一人倒了一杯,才慢吞吞地说:“所长,我跟你说啊,这世上待你最不好的女人,往往就是老婆!”
  娄刚训斥道:“胡说!老婆替你生儿育女暖被窝,还替你做饭洗衣操持家务,你还要她怎么样?”
  黑皮喝了一口酒,抹抹嘴巴:“我不要她怎样,我只要她守着我。可是她花心啊,不声不响就跟野男人挂上了,那天要不是碰到他们在床上,我还蒙在鼓里呢!这娘们儿还威胁我,说我要是坏她的好事她就揭我的底,如何如何。她跟别的男人跑了不说,还把儿子带走了,把家里所有的钱也带走了,你说,她是不是好东西?”
  娄刚端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来,喝酒,既然事已出了,就想开点儿吧。”
  黑皮“嗯”一声。为娄刚斟满酒,说:“所长,你是我的恩人,我的命是你从五楼的防盗网上救下来的,而且你处处照顾我,瞒着你不仗义,可要是说了吧,又怕……嗨,都是女人害的,说真的,别把女人当同事,就像一件旧衣服,脏了就扔掉,没什么了不起的。”
  “我怎么听着你话里有话啊?”
  黑皮咬咬牙说:“那张光盘上的女人……”
  娄刚右眼皮一阵跳,颤声问:“那女人怎么了?”
  黑皮就说,上次把光盘交出来后,有一天他打开排骨网吧里的那台主机,忽然发现D盘上还有一个备份。本想立即删除,但他和排骨的好奇心又上来了,于是又共同欣赏了一次。这时他们已不太关心那个刮毛猪一样的男人,只对男人身下那张模糊不清的女人脸感兴趣。他们心里痒痒的,老想弄清那是一张怎样的脸。排骨截取了一个画面,然后用一个叫什么“弗托索普”的软件,对那个画面进行了处理。说来也怪,这一处理,那张原本藏在阴影里的女人脸神奇地显现出来了。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排骨还特意打印了一张送给他。他们没想做别的,只想满足一下好奇心,他们约定要严格保密,等看过瘾了,该销毁的销毁,该删除的删除。
  娄刚喉头发紧,太阳穴隐隐作疼,他伸出僵直的手:“那张打印的图片呢?”
  黑皮怯怯地瞟瞟娄刚,起身到卧室去了,不一会儿,拿了一张打印纸出来,抖索着递给娄刚。纸有些皱巴了,还沾上了一些污迹,但是图像很清晰。在那个做着俯卧撑的男人的后脑右侧,显出一张女人的脸。那是一张不光漂亮,而且还非常熟悉的脸。
  娄刚呼吸粗重,盯着黑皮的眼睛,声音干涩地问:“你认识这个女人?”
  黑皮点点头:“嗯,以前不认识,但是今天晚上认识了。”
  娄刚眼珠瞪得几乎要进出眼眶:“她是谁?”
  黑皮低声说:“娄所长,你不认识吗?”
  娄刚叫道:“我不认识,你告诉我,她是谁?”
  黑皮手在纸上指了指:“你仔细看看,她……她是你老婆啊!”
  娄刚霍地站了起来,吼道:“瞎说!”椅子被他碰倒了,酒瓶也带翻了,酒香四溢。
  黑皮犟嘴道:“我不是瞎说,她真的是你老婆!”
  娄刚一把揪住黑皮的胸襟,猛地摇了一下:“你再说一句!”
  黑皮跺着脚说:“娄所长,你不要被她蒙蔽啊,我对天发誓,她真的是你老婆!”
  娄刚松开他,嘴里咕哝着:“我让你说,我让你说!”伸手就往屁股上一摸。除非执勤,娄刚一般是不带枪的,但凡事都有例外,很不幸,黑皮遇上了这个例外。娄刚顺溜地摸出了枪,熟练地打开保险,将枪口对准了他的前额。
  枪响了,一朵血红的玫瑰绽开在黑皮的额头上,他摇摇晃晃,向后倒了下去。娄刚习惯性地吹了一下枪口,走到黑皮脑袋旁,看了看他。黑皮眼睛大睁,好像向他询问什么。娄刚木然地站立,远处火车的汽笛声悠长深远,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血腥味和酒气在他四周蒸腾,令他窒息。他从卧室里抱来一床被子,盖在黑皮身上,然后就碰上门,一步一步下楼去。
  清冽的风吹过娄刚的头发,发出细微的嘶叫。他快步来到欢乐谷网吧,直奔收银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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