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离婚计划
作者:张红胜
刚进胡同,就听到一声孩子的惨叫,接着就是一迭声的骂:“小杂货,不干活还要偷吃,我叫你偷,叫你偷……”紧接着就是一阵捶打声和孩子的哀求声:“妈呀,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郝振武知道,这又是那个外号叫做“母夜叉”的女人在殴打后夫的儿子。他们的故事,他曾经听人讲过。“母夜叉”孙秀英的后夫外号叫“扶不起”,在一个煤矿下坑,一个月不少拿钱,长得人高马大,可是脾气却蔫得比女人还女人,家里人受了别人的气他连个屁也不敢放。他的原配妻子就是因为他的这种性格,二气之下离了婚,跟上一个做生意的河南人走了,把一个10岁的儿子扔给了他。孙秀英则正好相反,虽然有几分姿色,但脾气却大得惊人,加上生性风流,她的前夫受不了她的气,情愿奉献所有的财产只求和她离婚。孙秀英丢不下这个脸,连女儿也不给他。她的前夫想,这女儿和她妈一个样,还不定是谁留下的种呢!所以一口答应,离婚后就远走他乡,再没一丝音信。孙秀英倒也自得其乐。世上的事也偏偏奇怪,有人给“母夜叉”介绍“扶不起”,两人居然“一见钟情”。有人猜测说,孙秀英看中“扶不起”人老实,能挣钱,又不经常在家,她想怎样风流就怎样风流;“扶不起”看中的是孙秀英的强悍脾气,家里有她给他省了许多心,扶得起扶不起又有什么关系呢?至于其他,都是二婚,别人都用过了,再用用又有什么关系?这才是正宗的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只是苦了他的孩子“小杂货”,脾气像他老子,脑子又生得笨,学习更不要提了,孙秀英干脆让他“承包”了家里的一切重活、杂活,稍有不顺,就打骂,不给饭吃,天长日久,人们也就见怪不怪了。
可是,郝振武却见不得这种事,见了就要管,就要说孙秀英几句。当下,他上去一把拦住孙秀英手中正要落下的棍子,说:“孩子还小呢,吓一吓也就行了,打死了你不偿命?”
孙秀英见是郝振武,心里就有点儿发怵。其实她是喜欢阳刚男人的,尤其像郝振武这样的,只是自己没有这个命。男人和自己离婚后,别人更看不起自己,她索性来了个破罐子破摔,脾气变得更坏。有几次和“扶不起”在床上,看到他那与他体格一点儿也不相符的蔫不唧的性格,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发作起来,把那“扶不起”吓得几乎就要阳痿,成为名副其实的“扶不起”了。这时,孙秀英忙变了笑脸,来了个借坡下驴:“是郝大哥啊,才回来吧?这小东西,真能把人气死。”又转过脸来对着“小杂货”:“还不赶紧起来回去,让我请八抬大轿抬你呀?”
“小杂货”吓得瑟瑟发抖,战战兢兢地说:“我不敢回,你说我再进家门就要打死我……”
“你……”
孙秀英脸上有点儿挂不住,扭过头来向郝振武强挤出一丝说不清的笑容。
“你看……这孩子……我也没办法……”
“你先回去吧,我劝劝孩子。”郝振武叹了口气。
“那就谢谢大哥了。”
孙秀英狠狠地瞪了“小杂货”一眼,向郝振武讪笑着转过了身。
郝振武蹲下来拉“小杂货”的手,小杂货“哎呀”了一声。他这才发现,他的手上脸上是一道道的伤疤,头发如一蓬乱草,脸上满是泪痕。看到郝振武手里的食物,眼睛如同饿狼一样发出了绿光,让郝振武感到害怕。郝振武把食品袋放到“小杂货”怀里,他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他的心里暗暗有了一个底,也暗暗地下定了一个决心
郝振武回到家,春艳惊喜不已。李荣民听说郝振武回来了,提了两瓶高度“精粮液”过来,郝振武就和他在家里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李荣民红着眼说:“郝哥,我看你再跑几年就算了,回来和春艳嫂子共同干点儿什么也行,这么跑下去,你的身体能吃得消吗?况且,春艳嫂子一个女人家在这里干点儿生意也不容易。”
“你别担心我了。”郝振武笑着说,“你准备怎么办呀,就这么一个人熬下去吗?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就算你受得了,女儿佳丽受得了吗?”
春艳在一旁说:“快别说他了,这才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问他,我给他介绍了多少个?今天又刚看了一个,人长得不差,条件也差不到哪,人家也愿意,可是他却死活不吐口,咱不知道人家是要找县长的女儿,还是皇上的公主。”
荣民“嘿嘿”地笑了:“既不要县长的女儿,也不要皇上的公主,只要找一个像嫂子这样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春艳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嘴巴半天合不拢,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荣民,你这狗嘴里能不能不喷粪?我算哪门子女人,长得平平常常,哪样能与我给你说的那些女人比?你快别拿我开心了。”
“是啊,荣民,你这才是没人比了比我们。”郝振武也觉得可笑,“你说说,你到底要找什么人,我也给你瞅瞅。”
刚才还是兴高采烈的李荣民猛地喝下一杯酒,脸上挂上了一层阴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哥,嫂,我说的全是实话啊!我不知道生活的难吗?我不想再找一个吗?佳丽她妈活着的时候,虽然躺着不能动,但不管怎么是一家人,一窝猴子不嫌臊啊。你们没看见那‘母夜叉’和‘扶不起’一家吗?你看那‘母夜叉’把‘小杂货’折磨成什么样子了,我害怕再找一个如果像那‘母夜叉’,佳丽可怎么办啊……所以,我想了,不找了,要找也等到我把佳丽供上大学,或者她成家后再说……”一口气说完这番话,他已经泪流满面,又自斟了满满一大杯,一饮而尽。
春艳不由抽泣起来:“也是,那可怜的‘小杂货’……”
郝振武心里也是一颤。他想起了将不久于人世的自己,还有春艳,还有儿子华北……
他的心里暗暗有了一个底,也暗暗地下定了一个决心。
“别提这些伤心的事了。”他强作欢颜,“来,我们好不容易聚一次,哭鼻子流泪的多没意思。来,喝酒!”
李荣民“扑哧”笑了:“哥,你也太会说话了,怎么是好不容易,你送一趟货也不过十天半月,回来咱们就能聚,怎么是好不容易?是吧,嫂子?”
春艳也埋怨说:“也是,好像生离死别似的。乌鸦嘴,呸、呸、呸!”
无意中失言,郝振武自己先吃了一惊,生怕他们听出什么,赶忙说:“我是说,我出门在外,家里的事也顾不上,兄弟给春艳,给我这个家出了不少力,以后就替哥多劳心一下吧,我先敬你一杯,谢了!”
他站起身来,向李荣民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毕恭毕敬地敬上了一杯酒,把春艳和李荣民逗得哈哈大笑:“你是不是喝醉了?平时不是这酒量啊,在外头跑了几天居然学了这么多玩意儿,好笑……”
不知不觉,一瓶酒就见了底。李荣民还要喝第二瓶,春艳拦住了:“不行,两人喝一斤就够多了,想喝明天再喝吧。”
李荣民刚有点儿醉意:“嫂子,春艳,一瓶是喝,两瓶也是喝,咱俩的酒量你不是不知道,现在一喝,回去躺下也就什么也不想了。不然,一个人,难受难熬啊……你说是不是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