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忏悔无门

作者:杨圣君




  “心舞,只有我才不配你。你,吴娜,我都不配。我最后的结果,注定要离开舞阳,舞阳容不下我啊。”刀丰一把拉过心舞,将她拥进怀里,温柔地说,“我问的问题,可能帮你父亲,也可能害了你父亲。你看过《飘》吗?当郝思嘉受到性侵犯后,一向胆小温顺的丈夫查理,冒着生命危险去挽回他爱的人的尊严。如果,我推断得不错的话,你的父亲正如查理那样为他爱的人做着极度危险的事,最后会为了爱人而受伤死亡。”
  心舞不懂地看着刀丰。
  刀丰说:“我问你,你坚决拒绝接受朱武进真挚的爱情,是不是因为他父亲——朱文阳对你家做过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
  心舞惊诧地看着刀丰,不自觉地点点头:“妈妈死后,爸爸没空带我,有时候就把我托在他家,两家关系本来很好。后来,朱文阳看出吴山的色心,居然为了讨好他,以便将自己的儿子安排进公安局,总是制造机会把我往吴山身边送,终于有一次就让吴山得手了……爸爸没想到他真心对人,别人居然这么对他,知道后气得差点儿吐血。”
  “这就对了……”刀丰说,“我现在还要核实最后一个疑问。”他怀疑是当时任公安局刑侦副局长的李政杰强奸了心舞的漂亮妈妈,导致她妈妈投河自尽。因为那时的李政杰完全有权刻意安排杜伯诚出差,然后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去杜家演绎黄鼠狼给鸡拜年的老把戏。何况,蒲阳不是说过,事发当日,杜伯诚正在乡里办案子么?
  当然,这些都还是推断和猜测,没有明确的证据。刀丰也在徘徊犹豫,是否公开他的这些推断,但是要让这些推断的理由充分,就得公开自己的特殊身份,并且还得找到证据,如冥钱凿子、被盗的刘海东案卷等。
  刀丰急切地问心舞:“你爸爸是不是会打制冥钱凿子?他是不是有自己的冥钱凿子?”
  心舞大叫:“你怀疑我爸爸?这些,明摆着都是刘海东儿子刘策所为!”
  “我只要你回答,他有没有。”
  “有,又怎么样?!”
  “能到他房间看看吗?”
  “你这种语气,我是不会给你开门的!”
  刀丰一急,说道:“我就是刘策!”
  “啊!”心舞的眼珠子睁得快滚出来了。
  “我就是刘海东的儿子,刘策!这回你懂了吗?”
  “不懂,不懂,不懂!我——不——想——懂。”心舞方寸大乱,说,“我不想懂……呜呜……”
  刀丰的每一个问题,就像一块巨大的盐巴摩擦着心舞的伤口,每一次摩擦,都会引来心舞撕裂般的痛楚!
  心舞不知从哪儿拽出两瓶酒,咕咚咕咚地猛喝起来。
  刀丰为自己至今不敢公开真实身份而懊恼。原来怕人们说他是死刑犯的儿子,现在,母亲复活了,证实父亲的案子是个冤案,最起码有一笔可观的国家赔偿款,最起码可以直起身子做人了。谁料,又有人以自己的名义杀了这许多人,唉。
  是谁将自己陷入绝地?是谁把公安机关的注意力完全转移给了刘策?刀丰想道,杜伯诚极有可能还是盗窃法院刘海东案卷的主谋,因为不这样,不足以证明刘策知情和掌握当年的侦查审判情况,也不足以洗清杜伯诚自己知悉当年刘海东案件细节的情节和作案嫌疑,然而,这里有一个致命的天坑一样的漏洞,那就是盗窃案卷与谋杀朱文阳的时间相距太近,两案同时发生,而从任何一个作案细节看,谋杀朱文阳是经过了长时间的酝酿,绝不是盗窃案卷后马上能够实施的。若真如推断,那么,杜伯诚就是演绎了一个掩耳盗铃的把戏。
  刀丰趁杜心舞酒醉,偷偷拿了她的钥匙,小心翼翼地探进杜伯诚房间。
  
  杜伯诚回到天然谷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他一走进自己房间,就赫然发现书桌上放着一份《忏悔通知书》。他呆立了一阵子,心里暗自纳闷:会是谁发的呢?
  杜伯诚警惕而仔细地勘查着入室者留下的痕迹,发现不是小偷之类,而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财物之外的东西。杜伯诚愣了愣,是谁呢?难道有人识破了自己巧妙设计的局?他查看自己房间绝密暗室的机关,就是一段矮矮的红木墙裙,触动书桌上台灯底座下面一个隐形遥控触摸按钮,墙裙就可以轻轻地分开,他进去后,合上,暗室里还安装有外面房间及走道的监控探头。杜伯诚察看一下,这里面没有他人进来过,从法院偷来的刘海东案卷还在,两把冥钱凿子静静地压在一沓粗糙的冥纸上,当下嘘了口气。他打开监控录像,一看,悄悄潜入他房间的不是别人,是刀丰。
  杜伯诚皱了皱眉,心情极其复杂地凝视着那把他自己设计制作的心形冥钱凿子,二十年来的爱恨情仇,一齐袭上心头,并非自己不够宽容,而是有人在逼良成寇啊……
  杜伯诚轻轻地推了推女儿房间的门,门开了,他吓了一跳。心舞和刀丰竟然在阳台上缠绵着睡着了,旁边是一烂摊子的茅台酒瓶和点心。杜伯诚摇摇头,又回到自己房间,拿起那张《忏悔通知书》,想起了刀丰,想起了以前曾与刀丰的一次谈话。
  那是一个午后,杜伯诚在客厅里与刀丰谈论起了书法,他们谈得很投机。当时,杜伯诚想,看不出这个平时舞刀弄枪的年轻人竟然对书法研究还有一套。接下来,他们在书房里相互交流写了几首诗词。后来,细心的杜伯诚发现了一个不小的秘密,那就是刀丰不写诗词中的“海”和“东”字。杜伯诚觉得很奇怪,突然,他将“海”和“东”连起来一读“海东”,不由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刘海东”。难道他是?再看看刀丰的长相,他的眼睛和嘴唇,简直就是刘海东的翻版,只是平时没人往这方面想而已。
  当时,为了试探刀丰,他讲述了自己多年前办的刘海东案,讲自己如何坚持,而吴山这些人瞎改勘验报告等。
  那个时候,刀丰没表现出什么,只是面露愠色地说:“那这岂不是一个冤案?吴山岂不是最大的嫁祸人?”
  杜伯诚说:“那是不是冤案,现在无从调查了,唉,反正有疑问。”
  半晌,刀丰才说:“如果真是冤案,那刘海东的妻子要是能回来就好了。”
  没想到,刀丰随口说的这句话,却让多年来一直苦思冥想着要报仇雪恨的杜伯诚茅塞顿开。李政杰、吴山、朱文阳他们正好都涉及了刘海东这个案子,他要借此消灭那些伤害他妻子和女儿的禽兽,撕开这些伪君子的丑陋真面目。从此,一个连环复仇计划便开始筹备起来。杜伯诚精心搜集了有关刘海东的一些资料,培训了一个假金小艳,构织成一个完整的复活故事。恰好,彭凯、彭光这两个畜牲被关押在朱文阳的拘留所,杜伯诚一个一石三鸟之计顿时涌上心头。他物色四个人打架斗殴被关进拘留所,然后派人掘挖拘留所砖墙,制造越狱事件,趁乱打死彭凯、彭光和朱文阳。对于吴山,杜伯诚采取了瞒天过海之计,他让吴山等公安局领导都可以在天然谷欠账,然后让员工经常拿着账单找他们签字,为今后买凶杀人留下伏笔。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个连环计谋实施得几近完美,那些作案凶手,也被杜伯诚以每人20万元连夜遣走,人间蒸发。
  然而,杜伯诚一千个一万个没想到的是,自己歪打正着,把真金小艳给引了出来,而当年的刘海东案,正如刘海东当年自己呼喊的那样,真的是个惊天冤案!
  现在再细想一下,“刀丰”这个奇怪的名字,正暗合着刘海东的“刘”字和金小艳的“艳”字的各一半。
  还有,据说他刑警学院毕业后,有几个外省单位邀请他去工作,但都被他谢绝了。他选择留在舞阳,肯定有他的想法。
  种种迹象表明,眼前这个刀丰,就是当年的刘策。那么自己的这个假手游戏,在他眼前就是透明的。这个《忏悔通知书》只可能是他发的,他是在试探,是想让我收手。想想自己当年消极逃避没能坚持原则,而致刘海东被冤枉枪毙。再想想金小艳、刀丰的遭遇,一丝负罪感顿时袭上心头。
  不管怎样,我得保护他,还有自己的女儿,他们再也不能受到伤害了。因为刀丰的出现而带来的负罪感,和李政杰死不认罪的丑恶行径,激发了本来打算收手的杜伯诚在危险报复之路上继续走下去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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