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忏悔无门

作者:杨圣君




  况且,刀丰已经开始怀疑他了,用不了多少时日,真相可能就会大白于天下。与其让刀丰左右为难而痛苦地送他上审判台,还不如在生命的尽头做一件能让他和女儿原谅的事情,以扫清他们人生道路上的障碍,感受一次伟大的父爱。到那时,他自会给他们一个明确的交代。
  一贯“我不负人”的杜伯诚心想,就让我一个人走到天黑吧,毁我一家拒不忏悔而又杀人嫁祸的李政杰必须得死。这样一想,他决定把刀丰和心舞锁在房间里,并安排两名员工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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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的舞阳已经成为各大媒体关注的焦点了。各路记者拿出自己的通天本领,在舞阳的大街小巷到处寻找猎物。终于,机会来了。
  10月8日,长假后人们第一天上班,大家起得很早。街上已经热闹非凡,几支腰鼓队全是一身白衣打扮,中间夹着一整列穿黄色百衲衣、口中念念叨叨的和尚,浩浩荡荡地向杀人冲进发,大小锣鼓齐鸣,长短条幅飘扬,上书:“人生岂无贪生念,忏悔门里买悔药”、“当年不坚持,今走忏悔路”。原来是杜伯诚率领的队伍,此时他也是一身白装,走在队伍前列,准备进行盛大忏悔。
  蒲阳得知这个消息后,甚是着急。杜伯诚当年本是主张刘海东谋杀事实不成立的,如今他都去忏悔,那不是等于告诉人们,以前那些赞成刘海东谋杀罪名成立的人更应该忏悔?这一忏悔,不就等于承认刘海东案是一个冤案?
  周益明却有点儿姜太公钓鱼的味道。杜伯诚去忏悔,而更应该去忏悔的李政杰等人没有去,势必激发犯罪分子提前犯罪,只要他们一伸手,就有了破案机会。今天金小艳将来舞阳,恰好可以唱一台连轴大戏。周益明便要求与蒲阳一起回公安局,安排警力,暗中对杜伯诚的忏悔队伍进行观察布控。
  正在此时,负责李政杰保卫工作的中队长打来电话说,李政杰失踪了!
  蒲阳头上立刻冒出如豆大汗,大声质问:“怎么失踪的?啊?这么大一个活人都看不住。”蒲阳转而自言自语道,“是不是我们抓金老板,警醒他了?”
  那个中队长答道:“他昨晚回到家,一直就没有出来。今天早上,我们一直也没见到他,就敲门,他家里就他老婆一个人在,他和他儿子都不见了。”
  周益明紧急指示:“立刻调看机场录像带,查堵火车站出入口,封锁所有路口。再查查他的电话记录,看是谁泄的密,要一查到底!”
  周益明的汗珠子比蒲阳的还要大。
  蒲阳请示道:“计划还进行吗?”他指的是把金小艳带到杜伯诚忏悔现场亮相,以吸引刘策的出现。
  周益明说:“双管齐下。计划照常进行,我们要更加缜密布控,立刻集合所有干警,全力以赴,布好这只口袋。我就不信邪,他能钻到地缝里去。”
  不过,蒲阳仍很担心地自言自语道:“是不是犯罪分子提前作案了?”立刻就又回拨中队长的电话,问李政杰的老婆神态如何,观察她有没有焦急的行为表现。中队长回话说,他老婆表情正常。
  这时,省厅的一个刑警接了个电话,走过来对周益明附耳道:“是杜伯诚泄的密。”
  “他是谁?怎么知道?!”
  蒲阳一听,非常自责地说:“全怪我,没想到啊!我们就住在他的宾馆里啊!”他立刻检查自己的房间,果然发现在房间的消防喷淋头上安装了窃听器。
  周益明说:“不管是什么动机,抓捕杜伯诚!”
  
  刀丰和心舞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照得他俩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水了。其实在这期间,心舞醒来过几次,每次看见刀丰沉睡的憨态,心中便涌现出无限甜蜜。她知道,刀丰这些天很累,她舍不得让他醒,于是就又轻轻地依着刀丰睡下了。
  舞水河在金秋的烈日下,闪烁着片片鳞光,宛如一条金甲青龙,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向太阳升起的地方流淌而去。晴朗的天空中,徜徉着大片大片的白云,一条白色铁龙呼啸着穿过白云,向机场俯冲而去。
  刀丰不知道,在这条白龙一般的飞机上,载着他苦苦怀念了20年的亲生母亲金小艳。金小艳也不知道,舞阳人是否会接纳她,迎接她的是鄙视或是咒骂;她更不知道,她的儿子刘策在哪儿,是否会出现,出现后,是否会原谅她这个抛弃了他的苦命的妈妈。
  刀丰醒来后,一看时间,吓了一跳,便推开心舞,呼地站了起来,就向门口走,一推门,不开,再推,还是不开。心舞也过来推了一把,说:“锁了。”就大叫开门。
  门口的服务员说,是老板的安排。
  刀丰说声“不好”,便跑到阳台上观察地形,这是五楼,跳不得。又折身回房间找绳索,找不到。再返回阳台,发现有根下水管。刀丰不顾一切地跳到空调板上,顺着下水管滑落下去。刀丰招过来一辆的士,迅速向公安局赶去。来到市政广场,看见几条横幅,上写“金小艳回舞阳探亲祭夫”,脑袋一下子蒙了。
  刀丰问司机:“今天,有哪些新鲜大事?”
  司机说:“新鲜事多着了,你听听电台新闻吧。开始是杜老板去杀人冲忏悔,过一会儿,又是金小艳回舞阳探亲祭夫,金小艳你知道是谁吗?就是20年前被枪毙的刘海东杀死的妻子,你看,玄不玄啦。”
  这时候,交通电台的主持小姐说:“现在,金小艳一行已经快到杀人冲了,杜伯诚率领的忏悔队伍也快到杀人冲了,这两个新闻点马上就要交叉到一起了。提请司机朋友们注意,这条路已经严重堵塞,公安机关进行了交通管制,如若没有什么急事,请绕道通行。”
  刀丰急切地说:“师傅,快点儿,杀人冲。”
  司机反问:“你刚才没听广播?”
  刀丰说:“你就开到不能开的地方为止。”
  离杀人冲三公里的地方,汽车横七竖八,把路堵得水泄不通。刀丰向杀人冲飞奔而去,他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倒并不十分关心,他的心中对于接受这个母亲目前还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他焦急关心的是,杜伯诚把他和心舞锁起来,这里面一定蕴藏着一个不想让他俩知道或者参与的惊天大动作!
  难道是对李政杰下手?
  难道自己的推断是对的?!
  
  杀人冲已经无比的热闹。
  杜伯诚吆喝着,指挥着工人们赶紧干活。一台装有水泥砂石的汽车翻斗里,搅拌机正在不停地运转,鲜红的水泥砂石上下翻动。
  虽然有人注意到了这水泥颜色的不正常,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好奇而已,因为他们现在关注的焦点不在这里。
  工人们将这些鲜红的水泥卸在杀人冲入口处的一个山垭口,开始修筑所谓的忏悔台。
  工人们干得热火朝天,很快就修成了一个高一米、长宽各三米的水泥台。
  杜伯诚拉过一条横幅挂在台子前,上书三个大字:忏悔台。
  杜伯诚手一招,工人们拉过来一小车鞭炮,点燃,噼里啪啦。随着鞭炮声,一班和尚,几列老大妈腰鼓队,便各自忙乎起来。杀人冲一片嘈杂。
  旁边不远处,几辆警车拉着警笛呼啸而至。在蒲阳的带领下,一列警察向杜伯诚疾走过去。他们准备带走杜伯诚,进行调查。
  随后,又有几辆警车从飞机场那边鸣笛而来,周益明等人带着金小艳,和一大帮记者,沿着蒲阳他们闯开的通道,往杀人冲直奔。
  鞭炮声、腰鼓声都停了下来,人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注视着这群官员。
  周益明站在刚刚修好的忏悔台前,大声说道:“我谨代表政府,宣布一件事情:20年前,刘海东杀害的金小艳,经过多年认真核查,我们终于在海南省找到了她,她还活着!为此,我们向刘海东的家属致以亲切的慰问和最真挚的道歉,案件还将进一步调查核实,相信不久就会平反昭雪,该赔偿的就赔偿,该处分的就处分。欢迎大家提供刘海东儿子刘策的近况,告诉他,我们会公平公正地处理好这些历史和现实问题。”
  杀人冲上响起了一片掌声。尽管这是小孩犯错大人道歉,下级犯错上级道歉的畸形演绎,但舞阳人仍然发自肺腑地激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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