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忏悔无门

作者:杨圣君




  刀朝酉在这个尊老爱幼、文明礼让、崇尚学习的小村子里,幸福而健康地成长。自小喜欢舞刀弄棒的他,心底深处一直有个梦想,就是想证实父亲临终前的呐喊“我是冤枉的”这句话。他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刀丰”,正暗合着刘海东的“刘”字和金小艳的“艳”字的各一半。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考上了刑警学院,暗暗发誓要做一个有用于社会的人,他要用自己所学回报社会。毕业分配时,几个单位邀请他,都被他婉言谢绝了,结果,他来到了舞阳。如果父亲不是被冤枉的,他就要用平生所学,来赎父亲犯下的罪孽。
  刀丰万万没有想到,20年后的今天,有人借他母亲的名义在南方卫视吸引了几百万人的眼球,又借他刘策的名义在舞阳市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更让刀丰震惊的是,他在网络视频上看见了自己已经遗忘了的、已经被所有人确认死亡了的亲生母亲!虽然海南岛腥热的海风和毒辣的阳光把她变得有些苍老,但她的脸上仍然露出了刀丰铭刻已久的熟悉的慈母笑容!那么,他亲生父亲刘海东真的是被冤枉地执行了死刑!
  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是刘策在报复杀人,只有他知道,这是一个巨大的嫁祸于他的仇杀计划;也只有刀丰知道,这打着替天行道旗号的杀人邪魔是由一道道压制已久的霍霍正气冰凝而成,那些披着画皮的伪君子一天不忏悔一天不认罪,那一张张天道判决书将继续发布……
  作为冤死的刘海东的儿子刘策,他想:吴山、朱文阳、李政杰均当千刀万剐。然而,他是刀丰,是身为人民警察的刀丰!他该怎么办?
  刀丰陷入了一个“忠”、“孝”无法两全的滔天大漩涡!
  可是,我能站出来说,我就是当年的刘策吗?我能说得清吗?如果这桩案子变成了未破悬案,那我岂不是要一辈子生活在被怀疑的阴影之中?刀丰的脑海里不断地涌现出这些致命的问号。
  
  10月7日的夜晚,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普通秋夜,人们就像归巢的倦鸟,为了明天的上班作准备,早早地躺在床上开始养精蓄锐。只有舞水河在静悄悄地流淌,夜色在河面上飘荡。
  杜伯诚和女儿心舞来到舞水河边,烧着一堆冥钱,他们每年的这天都会来到这儿。20年前的今夜,心舞的妈妈就在这里投进了舞水的怀抱。
  “爸爸,妈妈为什么投河?”长大了的心舞每年的这天都问这个老问题,她心中假设的答案已经成千上万。小时候,爸爸老是说等你长大了就告诉你。长大后,爸爸又说等该告诉你时就告诉你。尽管如此徒劳,心舞每年还是要问。
  恰好这时,刀丰出现了。在这附近转悠的他,听到了这父女俩的谈话。对于心舞的这个问题,刀丰也想知道。
  杜伯诚再次选择沉默。良久,他有些哽咽地对心舞说:“不要问为什么,假如你一定要问,我只有一句话:爸爸欠你妈妈的太多太多。假如爸爸也离去的话,你只要每年的今天来此祭奠你妈。”
  “爸爸,你……”心舞猛然一惊。
  “你还要记住,有些事是要带到坟墓里去的。”杜伯诚凝重地说罢,转身走了。
  “刷”的一声,蒲阳开着巡逻车停在了刀丰面前,开门就说:“刀丰,这两天搞什么去了?不见人影。”
  刀丰和心舞站在一起,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蒲阳下车,走到纸火堆前,拾了一沓冥钱,虔诚地放进火堆,火堆顿时又燃烧起来。蒲阳说:“嫂子,你走好。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当年欺负你的彭凯、彭光,遭到报应了,他们越狱逃跑时被打死了,做得很干净利落,做得很技术,没落下任何证据,管他是谁,反正能给你雪仇就行了,你若在天有灵,就安息吧。”说完,蒲阳又拾起一沓冥钱轻轻地放进火堆里。
  刀丰蹲在一旁,也拾起一沓冥钱放进火堆。就着火光一看,这冥钱不同于一般,凿印是一个非常有规则的心形,可见这个印钱的凿子是特制的。刀丰不免心动:杜叔叔真是用心良苦啊。当听到蒲阳说彭凯、彭光多年前欺负了杜伯诚的妻子,越狱时是被很技术地打死的,联想到案卷材料中反映出的越狱人“贼喊捉贼”的反常现象,再联想到吴山欺负过杜伯诚女儿心舞,也被很技术地打死……刀丰摸着火光下扎眼的冥钱凿印,脑海中顿时勾划出一条血色闪电:冥钱凿印——老公安刑侦技术员杜伯诚——彭凯、彭光——吴山——朱文阳——李政杰,一条非常清晰的复仇线路,如果是,那么这些人,都应该与杜家有不共戴天的冤仇。只是,闪电在朱文阳和李政杰这里断裂了。想到这里,刀丰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在刀丰心中,一身正气的杜伯诚有如一轮浩浩皎月。
  刀丰往火堆上又添了一把心形冥钱,继续着自己的分析:“蒲局,阿姨到底因为什么投河自杀?难道学生时候的屈辱几年后才自杀?”他怀疑要么是朱文阳要么就是李政杰,最后催化和促成了心舞妈妈的自杀,如果证实了这点,那么断裂的闪电就又续上了。
  蒲阳说:“你刚才不是听到他说欠妻子的太多吗?如果你是个男人,你能好受吗?你能沉默多久?”
  杜心舞的心提了起来,紧张地等待着刀丰的答案。
  “我只要接受了她就接受了过去,不可能重提痛苦旧事。”
  蒲阳说:“那是你。”
  “杜叔叔修为比我还好。一定是别的什么事严重地刺激了阿姨,让她对生活彻底地丧失了信心,因为她自杀时还带着三岁多一点的女儿。我估计那天,杜叔叔一定不在家!”
  蒲阳说:“是呀,当时出事的时候,小心舞在河边吓得哇哇大哭。杜伯诚正在乡里办案子,还是我赶去通知他的。这里面,难道有文章?”
  刀丰肯定地说:“不是有文章,而是大大的文章。”有关犯罪分子制造的一个比较清晰的复仇线路开始在他的脑海中形成。
  杜心舞对着舞水河跪下去,悲痛地呼道:“妈妈,妈妈……”
   ■
  
  杜伯诚的起居间布置,正如他的为人,讲究而有文化,正直而有分寸。庞大的书桌背后是他自写的对联:正气因血而凝,心底无愧乃宽。
  刀丰陪着伤心的杜心舞站在杜伯诚的房间门口。杜伯诚见了他们,说:“我出去办点儿事情,心舞,你招呼一下刀丰。”说罢,他锁好房门走了。
  心舞带着刀丰来到她的房间。
  刀丰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不经意间,他看见桌上几张天然谷茶楼记账单上那个像“3”的草书体“天”字,突然记起吴山额头上的暗绿色印纹,脑海里顿时涌现出一副作案场景:身着天然谷员工制服的凶手,拿着天然谷茶楼欠账单,要吴山签字,趁吴山低头签字之时,猛地摁住吴山头颅,然后一个重锤砸下来,账单上的字被印在了吴山的额头上,而凶手清洗现场时未能注意……
  好周密的计划,而且还创造了一个非常好的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作案动机。然而,恰恰就是这个看似绝妙的作案动机,让刀丰察觉了出来:父亲刘海东案件的整个侦查过程,尤其是朱文阳既当侦查员又当法官的这个细节,以及吴山改写勘验报告这个事情,只有几个人知道。这几个人要么遭到杀害,要么就没有任何作案时间和动机,只剩下当年办案中最没有责任的杜伯诚,按照普通逻辑推理,若是刘策复仇,其他那些人遭害,也决不会对他杜伯诚下手。杜伯诚给自己为什么没有受到报复而置身事外找到了最好的理由。这个想法进一步增加了刀丰对杜伯诚的怀疑。何况,杜伯诚还是现场痕迹技术侦查员出身,具备反侦查和清洗现场的作案经验,他的企业中有很多员工,招收一些复员的军人和社会混混,完全具有作案的条件。
  想到这儿,刀丰说:“心舞,我本不该问,但是我又想问。”
  “什么事?”
  “朱武进那么追求你,你为何死力拒绝?听说,你们还是青梅竹马呢。”
  “刀丰,你走!”心舞突然生气,“我不配你,我的事情你也别问,你走!”心舞用力地推着刀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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