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天不藏奸

作者:贺绪林




  刘俊杰赞叹道:“是个难得的好女人。”
  “我看你对她有那个意思。”
  “啥意思?”刘俊杰红了脸,“你别瞎说了。”
  “谁瞎说了,你脸红啥?”杨兴建嘿嘿笑着,“想不想和她过?”
  刘俊杰瞪大眼睛看着杨兴建,看出不是戏弄他,连忙说:“想想想。”掏出香烟赶紧递上一支,又打火给他点着,笑逐颜开地恳求:“兴建哥,你给我撮合撮合。”
  杨兴建悠然地吐了口烟,慢吞吞地说:“你拿啥谢我哩?”
  刘俊杰笑道:“少不了你的喜酒。”
  “那咱们可就说定了。”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四 洞房惊雷
  
  在杨兴建的撮合下,刘俊杰和张芳香的婚事很快就定了下来,结婚的日子选在了农历八月初八。张芳香不想大办,说娃们都大了,简单办一下就行了。刘俊杰却不同意,说一定要大办,办简单了对不起张芳香。他请了厨师,买了酒肉,给亲朋好友发了请帖。
  他们结婚的前一天,村里出了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李有信死了。是日,李有信赶马车去镇上拉化肥,驾辕的是匹公马,性情十分暴烈。李有信赶车是行家里手,如今虽已年过半百,可手脚还十分麻利,赶车的技术更加成熟老到。尽管他头上戴着“地主分子”帽子,可生产队的车把式这个重要岗位还非他莫属。
  有信老汉套好了车,坐上去,手中的鞭子轻轻一晃,公马就迈开了步子。车轮辚辚有声,滚滚向前。
  车出村口,迎面走来了刘俊杰。有信老汉大老远瞧见,赶紧喝住牲口,跳下来,弓腰笑脸地打招呼。尽管刘俊杰比他要小二十多岁,按乡俗还得叫他一声“叔”,可他从不敢以“叔”自居。他是个聪明人,十分清楚在阶级斗争的年代里,刘支书是大爷,他是孙子。
  刘俊杰板着脸问:“干啥去?”
  有信老汉回答:“去镇上拉化肥。”
  “哦。”刘俊杰看了看空荡荡的车厢,又看了看有信老汉,脸色缓和下来:“我正好去公社有点儿事,把我捎上。”说着,跃身坐了上去。
  刘支书坐他的车,真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有信老汉受宠若惊,不敢再坐了,徒步赶车。刘俊杰说:“这么走,走到啥时候去?坐上赶吧。”随手给了他一根烟。
  有信老汉赶忙接住了烟,坐上了车辕。公马迈开碎步小跑起来。
  村子距公社驻地姜原镇有七八里地,道不算远,但中间隔着乌龙沟。乌龙沟坡陡路窄弯急,路沿着坡边盘旋而上,一边是刀削般的陡崖,一边是深不见底的大沟。那天,有信老汉把车赶到了沟里,车上的人一死一伤,伤者是刘俊杰,死者是他,那匹公马也在劫难逃。
  事后,刘俊杰心有余悸地回忆当时的情景,他说,下坡时他关照有信老汉拉紧闸慢慢下,有信老汉嘴里答应着,却没当回事。也怨他太掉以轻心了,他认为有信老汉是个赶车能手,这条沟少说也走了千儿八百回了,闭着眼睛都能赶过去,不会有啥事。可那天合该有事,车到半坡,突然从草丛中飞出一只野鸡,惊了公马。公马长嘶一声,狂奔起来,有信老汉咋也拦不住。在急转弯处,车翻了。幸亏他跳了车,虽说磕破了头,但总算捡了条命。
  有信老汉的死,在村里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一个“地主分子”死了,社会主义少了一个不安定因素,这应该说是好事。刘俊杰却说有信老汉是因公丧命的,丧葬费由大队革委会出。他的这一举动,赢得了一片赞誉。
  刘俊杰的婚礼,第二天如期举行。公社革委会的头头脑脑都请到了,酒席摆了几十桌,院子摆不下,在村口用彩条布搭了一溜儿长棚,酒肉的香味飘满了村子。刘俊杰穿一身崭新的中山装,斜披红绸彩带,容光焕发,只是头上缠着一圈绷带,如同孝帽一般,煞了不少风景。
  晚上十一点,他送走最后一拨儿客人,这才红着眼睛,迈着醉步,踉踉跄跄地进了新房。他今儿足足喝了两斤白酒,过了量,觉得有点儿头重脚轻,走路好像踩在棉花上。张芳香见他如此模样,埋怨道:“让你少喝点儿你不听,瞧你醉成啥样儿了!”
  刘俊杰醉醺醺地说:“我没醉,我还能喝两斤。你今晚好漂亮……”说着,扑过来搂住了张芳香。
  两人干柴烈火,一点就着。一番云雨过后,刘俊杰意犹未尽,一手搂着张芳香,一手摸着她肥美的胸乳。张芳香心里甜滋滋的。她不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但她以前一直在心里仰慕着刘俊杰,觉得他是个很不错的男人。今晚她和他同床共枕,肉体和精神都尝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快感。她轻轻地摸着他头上的绷带,关切地问:“伤还疼吗?”
  刘俊杰嘻嘻笑道:“和你睡在一起,头割了都不疼。”
  张芳香在他额头上戳了一指头,笑道:“看把你美的!昨儿真是好险,差点儿你就没命了。”
  刘俊杰大笑起来,浓烈的酒气直往张芳香的脸上喷。张芳香讶然道:“你笑啥哩?”
  “我笑你太傻。”
  “我咋傻了?”
  “你是我老婆了,我也就不瞒你了……”
  刘俊杰说出一番话来,如同晴天霹雳,惊得张芳香目瞪口呆、不寒而栗……
  
  五 新娘报案
  
  天刚蒙蒙亮,姜原公社派出所的铁皮门就被拍得震天响,值班的所长李西昌从梦中惊醒。他起身披衣,拉开门一看,拍门的人是个三十出头的妇女。
  女人赶路太急,披散着头发,喘气如拉风箱,说不出个囫囵话来。
  李西昌虽说很不高兴女人打搅了他的瞌睡,可心里明白,没有塌天的大事,女人不会一大清早就拍派出所的门。他把女人让进办公室,开始做笔录。
  “你叫啥名?”
  女人这时平静了一些,说话也利索了:“张芳香。”
  “哪个村的?”
  “刘杨村的。”
  “出了啥事?”
  “刘俊杰把人杀了。”
  李西昌一怔,停下笔抬眼看着张芳香,惊问道:“你说谁把人杀了?”
  “刘俊杰把人杀了!”张芳香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
  李西昌瞪大了眼睛,急问:“他把谁杀了?”
  “他把我娃他爸勒死了。”
  “你娃他爸叫啥名?”
  “我娃他爸叫杨兴文。”
  李西昌又是一怔,随后咧嘴笑了:“你瞎说啥哩,杨兴文我认得,是刘杨大队的会计,前年上吊自杀了。你咋能说是刘俊杰把他勒死了?诬陷人可是犯法的!”
  张芳香急忙说:“我没有诬陷他,也没有瞎说。”
  李西昌收了笑,板起脸问:“你咋知道刘俊杰勒死了你娃他爸?”
  张芳香说:“是他亲口给我说的。他还呛死了他媳妇儿,李有信也是他害死的。”
  李西昌又笑了:“刘俊杰亲口给你说他杀了你娃他爸和他老婆?”
  张芳香点头说是。
  李西昌又板起了脸:“你脑子好着么?他杀了人能给你说么?我再警告你一次,诬陷人可是犯法的!”
  张芳香急了眼:“我真的没有诬陷他。昨晚他喝醉了酒,就把啥实话都给我说了。”
  李西昌哪里肯相信:“你是他的啥人?他就给你说实话?”
  “我是他老婆……”
  “你是他老婆?”李西昌哈哈大笑起来,“你都把我说糊涂了,我看你的脑子是进水了。”
  张芳香急了,可是越急越说不明白。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自行车铃声,李西昌伸出头一看,只见刘俊杰骑着自行车冲进了派出所。他跳下车子,顾不上锁车就喊叫:“李所长!李所长!”
  李西昌跟刘俊杰是老熟人,应声起身出了办公室。他见刘俊杰慌里慌张、满头大汗的样子,开玩笑说:“刘支书,瞧你这慌忙的样子,把啥宝贝丢了?”
  刘俊杰急问:“我老婆到派出所来了么?”
  李西昌笑问道:“你老婆是谁?你狗日的啥时又娶了老婆?”
  “我老婆叫张芳香,就是先前大队会计杨兴文的媳妇儿。”
  李西昌讶然道:“怪不得张芳香说她是你老婆,你几时把她搞到手的?”
  刘俊杰急道:“这话回头我给你再说,她在你这儿么?”
  李西昌笑道:“在哩。她说你把人杀了,勒死了杨兴文,呛死了你先前的老婆,还有李有信也是你害死的,三条人命哩。你狗日的把罪犯大了,我正准备去抓你哩,你正好送货上门来,省得我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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