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3期

最后一个女俘

作者:贺绪林




  此时,他吃起了后悔药。想到自己当兵以来,打的都是些没名堂的仗,跟吴佩孚打,跟阎锡山打,跟共产党打,就是不去东北跟日本鬼子打。说到剿匪吧,这一带的确土匪很多,可话说回来,顽匪只是少数,大多数土匪是被逼上梁山的老百姓,并没有犯下什么杀头大罪。但上峰却命令,只要是土匪共党什么的一律格杀勿论。这样一来,真土匪也好假土匪也好,都明白落到国军手中不得活命,因此拼死反围剿。自己也是出身农家,看着那些农民装束的土匪哀号着死在枪下,他实在有点儿于心不忍。昨晚一仗,他的特务连几乎拼光了。常言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土匪的伤亡也绝对不会小。转瞬间,几百条命就没了,真是惨啊。仔细想想,人有时候真比虎狼还凶残。今天我打你,明天你打我,都为的啥啊?图名的为名而死,图利的为利而亡,多少贪念成了一场噩梦?
  常安民自觉有点儿明白了,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在心里拿定主意,走出戈壁滩就解甲归田,回老家娶个好老婆,男耕女织与世无争,过清静自在的平凡日子。想到这里,他的心境有点儿晴朗了。
  子夜时分,温度骤然降了下来,与白天的高温判若两季。常安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揉了揉发涩的眼睛。他听人说过,戈壁的气候是:早穿棉衣午穿纱,晚上抱炉吃西瓜。此言果然不假。可惜没有火炉,更没有西瓜吃。他怕自己昏睡过去,爬上树,折下许多树枝,燃起了一堆篝火。
  篝火的烈焰撕破了黑暗,将近旁的一切映照得清清楚楚。三个女俘就横躺在眼前,篝火的光泽给她们脸上抹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熟睡了的女俘没有了白日里冷漠敌视的表情,还原了女人温馨柔情的本色。
  被杨胡子称为一号的女俘躺在边上,距常安民不足一丈远。篝火将她烘托得更加妩媚俏丽,她的肤色并没有被戈壁烈日晒黑,只是红了些,却更加迷人。她的睫毛很长,鼻梁高挺且直,嘴巴很小,只是那两片美丽的唇不再娇艳红润,布满了血口子。她的呼吸很急促,每次都将胸脯绷得很紧,似乎单薄的绸衫限制住了她的呼吸。绸衫是粉红色的,好久没洗了,油污的反光与绸衫自身的光泽融合在一起,在跳跃的篝火映照下忽明忽暗地变幻着,将女人动人的丰润出卖在常安民眼里。乍看上去,她像一个刚从泥水里捞出来的裸体女人。
  常安民心里怦然一动,涌起一股原始的生命欲望。自去年老婆难产而死之后他再没有挨过女人的身。现在,他身体中的另一种干渴在折磨着他。他不能自已地站起身,无意识地朝一号飘动。待到了一号身边,他浑身激动得有点儿发颤,眼睛贪婪地盯着一号如裸的躯体。他如痴如醉地呆看着,竟不知接下来该干些什么。好半晌,他一个激灵突醒过来,急忙闭上眼睛。理智告诉他,此时此地千万不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强压欲火,慢慢退了回去。
  他不敢再看一号,双眼望着篝火出神。
  忽然,身后响起脚步声。他一惊,抬起枪口,低声喝道:“谁?”
  “是我,连长。”来人是杨胡子。
  常安民松开了攥枪的手。
  杨胡子打着哈欠走过来,说:“大哥,你歇歇吧,我来盯着。”说着坐在火堆跟前,顺手给火堆里添了些树枝,火苗欢快地跳跃起来。
  “其实这个哨不用放,不会出啥事的。” 杨胡子又说。
  “大意失荆州,小心点儿不会错。咱们吃了一次大亏,再也不能有半点儿闪失了。”常安民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拨弄火堆的杨胡子,又道:“胡子,那我打个盹儿,你千万要当心点儿。”
  杨胡子拍着胸膛说:“大哥,你放心。有我在,啥事也出不了。”
  常安民闭上眼睛,很快就迷糊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隐约听见有厮打声,便猛地跳起身,一把抽出手枪朝沙窝扑去。
  到了跟前,常安民惊呆了。
  只见杨胡子正骑在一号女俘身上,使劲撕扯她的衣裤。一号的双手被绑着,无力还击,只是拼命扭动身体,用双脚和牙齿自卫。另外两个女俘都惊醒了,爬起身帮着用脚踢杨胡子,但却明显够不成威胁。杨胡子欲火中烧,不管不顾,一双手在一号身上不停地动作着。一号那对又大又白的乳房已被他从衣衫里拨弄出来,在篝火的映照下分外夺目。
  常安民怒不可遏。他抢上前,一把抓住拴二号、三号的绳索,猛地一拽,将二号和三号摔倒在地。随即,他揪住杨胡子的后衣领,咆哮道:“松手!”
  杨胡子极不情愿地松了手,嘴里还说:“大哥,我实在憋不住了,你就让我解解馋吧……”
  这家伙真是色胆包天,刚歇了口气就想胡来。
  见常安民沉着脸未作声,杨胡子又说:“大哥,咱们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不让我找点儿乐子?再说,我这也只是废物利用啊,她们又不是什么良家妇女。”
  常安民真想给他一个大嘴巴,可想到自己刚才也差点儿犯了浑,挥起的手掌又落了下来。他呵斥道:“啥时候也不许胡来!”
  一号坐起身,双手掩住前胸,一双幽幽的眸子刀子似的刺向杨胡子。杨胡子的目光还恋恋不舍地在一号的躯体上游动,喉结一上一下地滚动着,干咽着唾沫。
  刘万仁他们都醒了,提着枪跑过来,急声问出了啥事。常安民摆摆手,说没啥事,令大伙儿抓紧时间再休息一会儿。
  
  五“把她们都宰了算了!”
  
  拂晓。
  常安民醒来,大声命令起床,准备上路。
  出发前,他让杨胡子给每人喝一口水,发放半块锅盔。在大伙儿分锅盔时,他将三个女俘带到一旁。
  他扫视三个女俘一眼,拿出一块锅盔,说道:“谁说出了走出戈壁滩的路,这块锅盔就归谁!”
  三个女俘都冷眼看着他手中的锅盔。他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他早就听说,徐老大有个妹妹,是个心狠手辣的女匪,人称徐大脚,她的手下有不少女匪。这三个女俘一定是徐大脚的部下,从衣着来看,她们八成还是徐大脚的亲随。这股土匪经常在这一带出没,不可能不知道路径。
  二号和三号女俘很快转过脸去,似乎不屑一顾。一号看了常安民一眼,眼里闪出一丝别样的东西,但稍纵即逝。
  常安民还想再说点儿啥,但意识到昨晚杨胡子的行为肯定使这三个女俘更加仇视他们了,便钳了口。他转过身,黑着脸大声命令道:“出发!”
  队伍逶迤前行。休息了一夜,又喝了口水、吃了点儿干粮,加之早晨天气凉爽,初始的行军速度还是较快的。然而,随着太阳的渐渐升高,速度又是越来越慢。太阳升到了中天,脚下的鹅卵石和黄沙好像经铁锅炒过似的,隔着鞋也觉烫得慌。
  杨胡子光着膀子,阿拉伯人似的将衣服裹在头上,黝黑的脊背上滚动着闪亮的油汗珠子。他不时抬头看看钉在头顶的太阳,边走边骂:“他娘的脚!这是个啥鬼地方!怕比孙猴子过的火焰山还热!”走了几步又嚷嚷,“连长,让弟兄们喝口水吧?”他虽然背着几壶水,此时还知道请示长官。
  没等常安民发话,队伍就停了下来。大伙儿看了看连长,目光最后全落在杨胡子腰间的水壶上,舌头不住舔着早已干裂起泡的嘴唇。
  常安民扫视了队伍一眼,半晌,方点了点头。
  大伙儿立刻围住了杨胡子。
  杨胡子摘下水壶,威严地说:“每人只许喝一小口!连长,你先喝吧。”说着,将水壶递给了常安民。
  常安民接过水壶,迟疑了一下,举起水壶喝了一口,顿觉浑身清爽起来,可立刻又感到更加干渴,恨不能连水壶也倒进肚里去。但他还是立即将水壶递给了身边的士兵,他明白此时此地不能搞半点儿特殊。
  这口水还是没有给女俘喝。常安民只是让人给她们松了绑。三个女俘都像霜打了的黄花,蔫头耷脑,有气无力。到了这种境地,估计她们逃跑的可能性很小了。
  终于熬过了最难熬的午间时刻。太阳斜到了西天,温度有所减退,但整个队伍疲惫不堪,如蚯蚓蠕动。
  常安民万分焦急,他不知道何时才能走出大戈壁。假如明天还走不出去,后果将不堪设想。昨晚还有巴掌大的胡杨林可以宿营,今天该上哪里去歇息一晚呢?他手搭凉棚,举目远眺,沙丘似阔人家祭亡人供桌上的馒头,一个挨着一个,直到看不见的天边。他不由仰天长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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