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非法入侵
作者:[美国]苏·格拉夫顿
他看了我一会。我虽然不知道他看见了我的什么表情,但见他把手伸进衣袋掏出了一串钥匙。他从钥匙圈上取下格斯家后门的钥匙,放在我伸开的手掌里。“我觉得你不会介意解释一下。”
“我什么也不说对你最好。”
“你不会干什么犯法的事吧。”
我用手指塞住耳朵,让他别再说了。“我没听见你说什么。你能不能问点别的?”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把汤送给他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把手指从耳朵里取出来。“她告诉我他的胃口不好,吃什么肉都让他感到恶心,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好。我在门口把装满鸡汤的盒子给了她。我觉得自己就像个白痴一样。”
“你跟他说过话没有?”
“当然没有。没有人能跟他说上话。你上次跟他说话是什么时候?”
“前天。”
“噢,对了。你猜发生了什么事?她说格斯上床了,因为你在那里待的时间太长了,把他的精力耗尽了,真是胡说八道。而且,她把外卖取消了。我给梅拉妮打了个电话,没有任何结果。她好像在说这些事情是我编的。不管怎么说,她觉得应该给索拉纳辩护的机会。她确实建议过,如果我有哪怕是一点点证据也许就会大有帮助。因此……”我抓起钥匙。
“你要小心。”
“小菜一碟。”我说。我现在需要的只不过是机会而已。
跟许多人一样,我相信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有原因的。我虽然不相信已经存在一个什么宏伟的计划,但我确实知道宇宙中存在着本能和机缘,比如巧合。没有什么意外。
比如:
你在高速公路上,你的车胎爆了,于是你把车停在路边,希望别人停下来帮助你。很多车子都没有停,后来终于有人停下来帮你了,原来是你五年级时坐在你后面的同学。再如:因为堵车你上班晚了十分钟,结果在你前面,你每天都要经过的那座桥垮了,六辆车掉了下去。你完全可以早走四分钟,这样你也就掉下去了。生活就是由各种各样的巧合组成的,有些巧合是好事,有些巧合是坏事。有人称其为同步性。而我把它叫做纯粹的运气。
星期四那天,我鬼使神差地早早就离开了办公室。这天我做了很多文书工作,或许是厌烦了。当我行至卡巴拉大街到海湾路的转角时,正好从索拉纳·罗哈斯那辆破旧的折篷车旁经过。格斯弯腰驼背坐在前面,身上裹着一件外套。据我所知,他几个星期没有出过门了。索拉纳在聚精会神地跟他说话,我经过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抬起头来。我从后视镜里看见她在转角处停下,打着右转向灯。我猜测她正带他去看医生,可后来的事实证明不是那么回事。
我赶紧找了一个停车场把车停下,锁好车门,然后一路小跑,爬上格斯前门的台阶。我假模假样地在门上的玻璃上敲了敲,愉快地向里面挥了挥手,好像里面有人似的,然后朝侧面指了指,点点头,好像明白了一样。我从房子的侧面绕到后面,爬上后门的台阶。我从门上的窗玻璃向里窥视。厨房是空的,灯是灭的——没有多大让人吃惊的事情。我用亨利给我的钥匙进了屋。严格地说,这是不合法的,但我想就算是给格斯还邮件吧。我告诉自己,我是在做好事。
问题在于:
即使格斯·弗伦斯基在家,我在没有接到他的邀请的情况下,也没有合法的理由进入他家,何况他不在家。我看见他坐在索拉纳的车上从我身边经过,到一个只有上帝才知道的地方去,这完全是巧合。如果我被抓住了的话,我能给别人什么样的解释呢?既没有烟雾从他家的窗户里冒出来,也没有人喊救命;既没有停电、地震,也没有泄漏煤气、水管也没有漏水。总之一句话,除了我对他的安宁和安全的担心之外找不出别的借口。
在进入他家的过程中,我希望看到的东西有两样:他在可靠的人手里的证据和证明我的怀疑是正确的证据。我沿着过道走进格斯的卧室。床整理得很干净——“该有的东西应有尽有,每件东西都各得其所”是索拉纳·罗哈斯的信条。我打开几个抽屉,没见异常。我虽然不知道自己希望看到什么,但这正是你来看一看的原因,因为你不知道那里有什么。我走进他的浴室。装药的长方形的盒子还放在水池上。写着星期天、星期一和星期二的隔间是空的,写着星期三和星期四的隔间也是空的,只有写着星期五和星期六的隔间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药片。我打开药箱,扫了一眼他的处方药。我翻遍挎包,找到了笔记本和笔。我把见到的每个瓶子的信息记了下来:日期、医生的名字、药名、剂量以及服用须知。一共有六个处方。我对药物之类的不熟,所以我仔仔细细地作了笔记,记完之后把盒子放回到架子上。
我从浴室出来,继续沿着过道走。我打开第二间卧室的门,这是索拉纳存放衣物和个人用品的地方,她有时候在这里过夜。这间屋子以前是个储藏室,堆着很多没有标签的纸盒子,现在这些纸盒子都搬走了。仅有的几件古色古香的家具现在也掸掉了灰尘,擦得油光锃亮,而且经过重新整理。我看得出来,她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一张漂亮的红木床架经过重新装配,亚麻布床上用品整洁得就像部队里的小床一样。有一张镶嵌着樱桃木的去过节疤的胡桃木摇椅,一只大衣柜和一只果木圆角五斗柜,五斗柜的把手呈古铜色,很华丽。我一连拉开三个抽屉,里面都是索拉纳的衣服,装得满满的。我非常想继续搜一搜她的房间,可我的守护神提醒我,我在冒进监狱的风险,最好到此为止吧。
在第二间和第三间卧室之间有个带浴室的卫生间,我从开着的门里看了一眼,没看见什么重要的东西。我打开药品柜看了一下,发现里面有很多化妆品,但我从来没见她化过妆。
我穿过大厅,打开第三间卧室。有人在窗户上挂了一扇厚厚的遮光窗帘,房间里非常暗,空气也是热烘烘的。在墙边的一张单人床上有一大堆东西。我起初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是个特大号枕头?还是打好包的要扔掉的衣服?我已经习惯了格斯喜欢囤积的毛病,以为这是他喜欢囤积的又一例证呢。这时传来一声咕哝声,接着那堆东西动了一下。是一个人。那个人原来是向左边侧着的,现在侧向了右边,这样就正好面对房门了。他的上半身仍然看不清,一道亮光把床分成了两半,他的眼睛半睁半闭,在两条狭长的切口里闪闪发光。他要么是睁着眼睛睡觉的,要么就是正盯着我看。他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看见我的任何迹象。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屏住呼吸。
在深度睡眠时控制我们的是动物的本能,一旦遭遇危险,这种本能就会提醒我们。即使温度的一点点变化,空气流动方向的改变,最微弱细小的声响,或者光线的交替变化都会唤起我们自卫的本能。在变换姿势时,人就从最深的睡眠中向上移动。他要竭力恢复知觉,就像缓缓上升的潜水员要见到头顶那圈开阔的天空一样。我虽然很害怕,却不敢吭声。我从房间里退出来时,牛仔裤发出的沙沙声和皮靴底在地板上的摩擦声清晰可闻。我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一只手紧紧握住房门的把手,另一只手顶住房门的边缘,以防房门在碰到门框和锁舌插进锁孔里时发出哪怕是最为微弱的声响。
我转过身,踮起脚,沿原路不要命地往外撤。我把挎包紧紧贴在身上,因为我明白,如果在椅子上碰一下,哪怕非常轻,也可能让那个家伙从床上弹起来,追查屋子里还有谁。我穿过厨房,从后门里出来,即使到了门廊,我仍然不敢放松。我从后门门廊前的台阶上下来,竖起耳朵听着后面的动静。我来到那排灌木前,抬起胳膊,扒开灌木,强行穿过了那片树丛,到了亨利的后院。虽然一路上可能都有折断的树枝,但我来不及停下来看一下。直到到了自己的公寓,把门锁起来之后我才喘了一口气。那个人到底是谁?
我锁上门把上的锁闩,关掉灯,绕过餐桌,来到水池、炉子和碗橱形成的一个U字形的地方,这里没有窗户,是个死胡同。我瘫坐在地上,抱起膝盖,等着有人来捶门,要我给他一个解释。现在安全了,我又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在我胸口好像有人要用冲击钻把一堵墙推倒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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