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5期
咸味兜风
作者：大道珠贵
这样缠缠绵绵的，天也就亮了。
麻雀在叫，预告着是个好天气。
九十九好几次想先起床，我都将他拉住了。
“急什么呀!”
“反正没什么急事。”
确实是没什么事情催我们。这样睡上几天都没问题。
“可是……”九十九嘀咕道。
他没有再往下说什么。
哗啦，哗啦，传来了九十九漱口刷牙的声响，接着他便去院子里洒水。我将纸拉门拉开一道细细的缝，睡眼蒙眬地朝外望去。灿烂的朝阳一下子射到我身上。
偶然也会有这样万里晴空的好天气呀。于是心里便想洗洗东西、晒晒鱼干什么的，便会感到生活充满希望。
这样的生活以后将会持续好多年，我将怎么办呢?这样的日子将持续到九十九死去，我将怎么办呢?还有九十九还能活几年，也是一个首先要考虑的问题。
醒来已经一个多小时了，我还赖在被窝里不想动弹。榻榻米的草席是新铺的，房间里还有壁龛，壁龛上的一只小花瓶则是空空的。
九十九也许不知道我的起居习惯，所以迟迟不来叫醒我。他又不好一个人吃早饭，只得一个劲地干着家务。真是个老实忠厚的人。真是高贵的人种。我将脸埋在了枕头里，一股香草精的香味扑鼻而来。九十九的行李中，有好几册关于点心的书籍。你喜欢吃姜味饼干吗?我想起他曾这样问过我。就是有生姜味道的饼干，他又耐心地给我解释。哎，唉，我什么都喜欢吃，我有些不耐烦回答他。他看来是无力多行房事了，这样我正好乐得省事。不想起床。不能起床。这么个好天气，这么随心所欲地睡在床上，应该不是件坏事情。
已经将近中午了，可我还躺在床上。他还不来叫醒我。“我们是来清除胡蜂窝的”，篱笆外面传来这样的声音。听上去好像是镇政府的工作人员。我禁不住想往外看，便将纸拉门的缝又拉大了一些，眼睛贴在缝上，不是九十九的儿子，是两个老年人。为了一只胡蜂窝来了两个人，看来镇政府也实在闲得慌。两人都戴着银边眼镜，穿着特制的工作服，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这胡蜂窝直径有三十厘米呢，又传来了两人听上去很健康的声音。能够看到宽大的裤腿里的屁股。让它刺一下，搞不好会没命的呢。好厉害的呢，这窝胡蜂。两人一吹一唱的，尽情地发表着与众不同的颇有见地的宏论。九十九，你在干什么呀?两人发现了九十九。正在绞干抹布，想放在外面晒晒，九十九回答。不是的，我们是问你现在干什么工作……啊，你难道一点也不闷得发慌吗?两人对着九十九一个劲地穷打猛追。
不，一点也不，九十九含糊其辞地应对着，最后竟对着两人邀请道：你们这么一家一家地忙累了吧，进来歇一下，喝杯茶吧。好啊，等会儿来吧，还有几处没完呢。两人声音朗朗，口气里透着对九十九些许的调侃。
两人的说话声就像叫喊似的震耳欲聋。啊，除我之外，大家都在工作呀。男人们在工作，老年人在工作，该死的，只有我一个懒婆娘。不好意思呀，一个人这么东想西想着偷懒。
我拉拢了纸拉门，在榻榻米上爬着回到自己的被窝里，伸展开四肢躺下。什么胡蜂窝，端掉不端掉有什么关系!刺到人虽然很痛，但这种事情政府的人不管也罢。我们对于今后的事情，什么都可以不关心的，对不对呀，九十九器的声音“扑哧扑哧”十分烦人。啊，那里不要喷药水呀，我晒着鱼干呢，难得听到九十九这样高声说话。他在院子里晒着鱼干，这是备着和我吃饭的小菜。这镇上的鱼很新鲜，连苍蝇都不叮，闪着银光，散发着海潮的清香。一定是这样的鱼干，我想。待会儿吃饭，一定要说好吃，一定要称赞一下九十九的手艺。
想吃些什么东西了，可还是不愿马上起床。人感到懒洋洋的。用手摸摸自己的胯下，湿濡濡的。我的身子还是十分青春的呀。
闭上眼睛，想象着与九十九之间总会发生的性交。在微暗的、阴沉的空间里，迷迷糊糊地、慢慢悠悠地摇晃着，也说不上是谁在出力气。啊，感觉不错，我要翻到他的上面，这样可以使他那把老骨头减轻不少负担。
你搬到这里来住啦?清除胡蜂窝的两个老头又向九十九发问。不见九十九回答。回答是的，又不能说出理由。闷声不响蛮好。这样的理由，说也罢，不说也罢，没有必要对别人太认真。我在被窝里为九十九出主意，为他的闷声不响喊加油。九十九拼命地洒着水。闭嘴，我们的生活不容你们干涉，清除了胡蜂窝就快些走人，九十九洒出去的水就包含着这层意思的。可不是嘛，与这些镇上的老头相比，九十九棒多了!干一件事，可能成功，也可能不成功，但首先要干，不干就什么也不明白。躲在被窝里，我一边偷偷地笑一边心里这么想。还是没有起床的念头，不看到九十九脸上那颇有耐心的神气消失，我是不打算起床的。
(责任编辑 沈维藩)
注：
①日语中这两个字发音相同。
①九十九对小说女主人公的昵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