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6期

中国“暗杀大王”

作者:张景得




  戴笠领命,派出大批特务前往香港。
  王亚樵初到香港时,素来与老蒋有怨的胡汉民曾商请香港总督关照王亚樵,说王反蒋是属于政治斗争,而并非刑事犯罪。香港总督对王亚樵也曾有所耳闻,对他的所作所为很感兴趣:“仗义行侠,杀富济贫,专与权贵争斗,时不时的给皇室找点麻烦,是我们英国传说中的佐罗似的英雄!”当他接到胡汉民的请求,便通知他的属下香港情报处,让他们对王亚樵加以保护。所以当大批特务涌进香港后,香港情报处即告知王亚樵,让其行动谨慎些。特务们到港多日,连王亚樵的影子也没摸着。戴笠只得亲自赴港。
  这时,中英双方正商谈“中英亲善”,英国政府电令香港总督将已扣押的国民政府的钦犯余立奎引渡给中方,并协助拘捕王亚樵。香港当局迫于英国的压力,只得将余立奎交出,但暗中却通知王亚樵,嘱其火速离港。万般无奈,王亚樵只好率领几名亲信门徒离开香港,前往其故交、广西梧州李济深的老家藏身。
  李济深与王亚樵,两人已是二十多年的生死之交了,对王亚樵的到来感到非常兴奋,对他的安全也非常关心,留他们居住在距梧州不远的李墟镇。李墟是李济深的祖籍,墟中有他的私人武装力量,比较安全。
  暂时安顿好了王亚樵他们,李济深立即赴南宁拜会国民党反蒋人士李宗仁、白崇禧,请求他们保护王亚樵。这李、白二位与李济深交情甚厚,又念及王亚樵亦是反蒋斗士,便欣然允诺。二人从广西省政府里每月拨款五千大洋给王亚樵及其随从作生活费用。
  然而,这寄人篱下,靠人施舍的日子终非长久之计。于是王亚樵将他的那些随员召集在一块,商议今后的出路问题。会上,有人建议去福建山区打游击,和老蒋真刀真枪玩真格的;有人建议,不如就留在这广西,依靠李济深的影响拉杆子,以图东山再起;还有人建议不如投奔共产党,去延安!
  对此种种建议,王亚樵犹豫不决。拿起枪杆子恐势力单薄,被老蒋吃掉;长居广西依靠李济深和李宗仁、白崇禧,似乎又不可能,因为广西正在酝酿与国民党中央合作之事;但去延安,又对共产党缺乏了解,不知他们是否接纳自己?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先派余亚农、张献延去延安联系,探探路子。如果共产党人同意接纳他的话,即赴延安,若被拒绝,再作计议。
  就在余亚农与张献延走后的一星期,余婉君突然来到了梧州,找到了王亚樵。
  这余婉君是当时西南派重要成员余立奎的小妾。
  当年王亚樵经常到余立奎家中聚会,没少见余婉君。那时二十岁出头的余婉君,丰臀细腰,算得上是个绝色丽人。聚会时,她时常会手上提一把闪亮的紫铜茶壶,来给客人们沏茶的。
  余婉君对于经常来她家找丈夫聊天的王亚樵颇有好感。所以每当王亚樵到来,她总显得十分兴奋,借故接近。她总是先给室内的其他几位客人沏了茶,最后才走到王亚樵身旁,将那紫铜茶壶的嘴儿轻轻地一抬,让水流慢了一点,流声小一点,她则双目含情,轻轻问候一声:“九哥,你最近好么?”每逢这时,王亚樵便会点点头,同时亦是轻轻声地说:“谢谢余姑娘的关爱,九哥我很好。”说着话他便伸手去接那杯茶,乘着机会小指儿在她手心内游龙戏凤地挠挠那么两下。余婉君总是心领神会,眉目传情地送过去一个甜甜的笑靥。
  后来,王亚樵常州反蒋兵败,元气大伤时,竟意外地收到余婉君托关芸农送来的一个包裹。王亚樵打开一看,里面是两枚黄金戒指,一条黄金项链,还有一只和田玉手镯。原来余婉君闻听王亚樵受挫,特意将自己从娘家带来的陪嫁赠给他以资度过难关。
  王亚樵从那刻起,对这个女子算是上了心。
  王亚樵刺杀李顿后,戴笠在车站、码头等各交通要道到处张贴通缉令,悬赏百万大洋缉拿王亚樵时,又是余婉君救了他。
  脱险后,两人情难自抑,共枕而眠。之后王亚樵便到了香港。
  有了这样一段非同寻常的经历,王亚樵一见余婉君,顿时柔情与豪情同时涌注心头。尤其是余婉君那一声凄楚的“九哥”之后,眼泪便滴哩嗒啦地下来了,更是让王亚樵心生爱怜。
  “九哥,我丈夫立奎被香港引渡到南京,判了死刑,我两个孩子又被戴笠的特务抓走了,他们还在四处寻找着抓我,我在香港是待不下去了,只好来梧州投奔你。”一边说,那眼泪就一边往下不停地落。
  “呵,婉君,你别哭,你别哭呀。来了就好,我在上海就曾说过,假若咱们情缘未了,还会相逢的,这不就应验了吗?其实你早就该来找我。这样罢,我先给你找个地方住下,至于立奎和你的一双儿女,请容我从长计议,慢慢再想解救的办法。你看这样可好?”
  余婉君双眼痴呆愣愣地瞅着王亚樵,眼中原先的激情和那片晶亮已涤荡无存,两颗悲戚的瞳仁中蒙着一片如梅雨天中的灰色雾气,她机械地点点头。
  “听凭九哥安排,我的一双儿女,就全仰仗九哥了……”
  王亚樵让门徒许志远在梧州城郊的西江岸边秘密地给她租了间房子,买来锅碗瓢盆一应炊具,又给她二百大洋让她生活。
  他哪里知道,这个曾经的红颜知己,竟是来取他的性命的!
  原来余立奎被引渡到南京之后,戴笠派大特务陈亦川将余婉君的一双儿女扣下作为人质,逼迫余婉君去诱捕王亚樵。
  “婉君呀,”陈亦川用兄长般的,口气对她说,“委员长很器重这个王亚樵,想把他招安进南京政府为国家服务。目前时局动荡,国家正是迫切需要人才的时候,你要识大局才是呀!”
  话说得很中肯,也很中听。
  余婉君想想,万般无奈,为了救夫保子,她按特务们的授意,特意来投他王亚樵。王亚樵虽然是个铁血男儿,可他也是个食人间烟火的饮食男女!尤其感念她在上海的救命之恩,他忘不了当年她的那双媚眼,忘不了在他危难时刻的赠金相助,还有令他刻骨铭心的那一夜深情!
  王亚樵把她安排住下后,便经常在黄昏之际去看望她,重温鸳鸯旧梦!不久,余婉君在香港的女佣张妈来到梧州。余婉君对王亚樵说:
  “九哥,我想过几天让张妈秘密去趟南京,看看立奎,你看行不?”
  “行呀。”王亚樵爽快地答道,“你打算让张妈什么时候走,告诉我一声,我写个条子,让张妈设法转给立奎,然后我再找胡汉民和李济深他们谈谈,看看能否通过他们在南京的关系将立奎给保释出来。”
  一九三六年十月二十日,李墟的友人李任仁请王亚樵、郑抱真等人到家中吃晚饭,余婉君不期而至:“九哥,你可让我好找。明天张妈就去南京,你不是说要写张条子让她转给立奎吗?”
  从李任仁家中出来,早已夜幕降临。王亚樵和郑抱真走到半道,王亚樵突然想到答应余婉君的事:“啊,抱真兄,我倒想起来了,我该去婉君那儿一趟,你先回吧,我去去就来。”
  “要不要带上几个弟兄一道去?”郑抱真有些不放心地说。
  “还是免了吧,婉君又不是外人。”王亚樵醉意朦胧,摇了摇手,步态蹒跚地朝余婉君的住处走去。
  到达了余婉君的住处,他习惯地推门而入。可是刚一迈进大门,一包石灰粉扑面而来,同时几个人一拥而上,欲将之生擒活拿。
  王亚樵是习武之人,臂力过人,虽然双眼受袭被迷蒙住了,但手脚却依然灵巧,身手甚是不凡。特务们虽有二十余人,却奈何他不得。室内的桌椅板凳茶杯茶壶被碰撞得四处飞扬,发出一片“哗啦啦”的碎响。
  特务头子陈亦川见一时制服不了他,担心时间长了发生意外,只得按照戴笠的命令:“第一位生擒,实在拿不住活的就地干掉也行!”
  “砰!”第一声枪响了。王亚樵身,体一颤,他的下腹肝区部位一股鲜血涌出。
  紧接着,“砰!”第二枪又响了。子弹从王亚樵左胸心脏边缘擦过。王亚樵只感觉到有一条火龙钻进了自己的体内,但他强撑着不愿倒下。
  “叭——”第三声枪响,这一枪从王亚樵的眉心正中穿过。王亚樵倒下了。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暗杀大王”,就这样凋谢在梧州的李墟。
  余婉君见特务把自己心爱的人给杀了,突然发了疯似地扑向李亦川。
  “你不是答应我只是诱捕,绝不害他性命的吗?你们欺骗我!畜牲,你们是一伙畜牲!还我九哥来!”余婉君哭喊着揪住陈亦川的胸衣又撕又扯。
  “去你娘的,疯婆子。”恼羞成怒的陈亦川顺手一推,将余婉君推倒在地。他可不怜香惜玉,戴笠有令:活捉王亚樵,赏大洋十万;拿不住活的将其击毙,割回首级,赏大洋五万。他正在为这损失的五万而痛惜呢!既然王亚樵己死,也就断了一切欲念,留着这现场目击者那可是个祸害。陈亦川想到这,枪声再一次响起。
  王亚樵遇难半月后,去延安联系的余亚农和张献延回到李墟。他们带回消息:延安共产党欢迎王亚樵加入人民的行列,共同抗击日寇!
  然而,一切都已经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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