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6期
蜀山风情画
作者:李世宗
“是的,先生,我怕马被她骑污了,才打她的!”呆霸王觉得自己很在理。
“怪哉!怪哉!女人骑马,而且是刚才那个歪女人的女儿,有其母,必有其女,可叹也!可叹也!”老秀才不住地摇着头叹着气。
“先生,我不明白,为什么女人就不能骑马?”小毛牛不服气地问。
“小子无知也。”老秀才摇晃着脑袋说,“《易》曰,‘乾为马’。乾者,男人之象也。马就是男人,哪有女人骑男人的?而且女人都不干净,所以何世雄怕马被女人骑污了,正是之谓矣!正是之谓矣!”
老秀才的话,孩子们听不懂,都笑着说:“马是男人。哈哈,马是男人!”
“笑什么?”老秀才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有书为证的!”
小毛牛站起来,偏着脑袋问道:“先生,你说女人不能骑马,那牛也不能骑了?”
“怎么不能骑?”老秀才又摇晃着脑袋说道,“小子无知矣!《易》曰,坤为母子牛。坤者,女人之象也。牛是女人,怎么骑不得呢?”
“哈哈哈!牛是女人!牛是女人!”孩子们听了老秀才的怪论,忍俊不禁,笑得前仰后翻。
“不准笑。”老秀才用戒尺在桌上敲了两下,说,“童子何知!这天地万物,都要分个阴阳男女,贵贱尊卑,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什么东西都逃脱不了这个规矩!”
“先生,那黄鳝也要分个阴阳么?”一个学童忽然提起黄鳝,使老秀才想起昨晚摔破夜壶之事,立刻沉下脸,用戒尺指着小毛牛问道:“是你把黄鳝捉到先生夜壶里的吗?快说!”
“先生,我捉不进去。黄鳝是滑溜的,怎么捉得进去呢?”小毛牛嘟着嘴辩解。
“不是你捉的,那如何能钻进夜壶里呢?难道它飞进去不成?”
“先生,是飞进去的。啊,不。是钻进去的!”赖狗娃说完耸了耸肩膀。
“胡说,黄鳝如何能钻进夜壶?”老秀才要追查明白。
“先生,黄鳝最爱打洞,见洞洞就钻。那夜壶有洞,怎么钻不进去呢?”赵老四说。
“也是胡说。先生的夜壶放在厨房里,难道厨房里也能进黄鳝不成?”老秀才反驳学生。
“先生,黄鳝凶得很,山都能钻过,怎么钻不到厨房里,外面不都是水田吗?一钻就进来了。”赖狗娃指着窗外说。
“啊,天意,天意啊!”老秀才想到黄鳝能钻到厨房里,又能钻进夜壶中,又想到昨晚卧室里的黄鳝,今天竟无影无踪,不知去向,都证明了黄鳝的能耐,无所不至,无洞不入。于是,他的心里完全推翻了学生搞恶作剧的判断,而归结到“天意”上来,且应了“善积一家”之兆。想到此处,老秀才一阵高兴,竟叫喊起来,“啊,天生德予余!天生德予余乎!”弄得众学童莫名其妙。
老秀才不再追究黄鳝钻夜壶之事,叫学生们读书来背。
等到每个学童都背了书,已是日头当顶了。
今天是六月初一,按例放假半天,他要把昨夜留下的炖肉端回家去,以饷“细君”。于是,宣布放学。
小毛牛情动圣母山
光阴荏苒,转瞬就是中秋。
有钱人家的孩子自然对先生馈送丰厚,就是贫家小户的孩子,也少不了送一封月饼和十个铜钱。收齐送礼,老秀才便放假半天,身背月饼,腰缠铜钱,兴高采烈地回家,同年轻美貌的秀才娘子过节去了。
小毛牛回到家里,已经吃过午饭了。毛二婶对他说:“这几天忙着抢收谷子,没时间照料你,饭菜留在锅里啦。你吃了饭,把牛牵出去放。晚上回来,妈给你吃月饼。”说完,背着背篼出去了。小毛牛揭开锅盖一看,乐坏了,不但有豆腐、芋头,还有他最爱吃的炒豆子。他胡乱地扒了两碗饭,将剩下的半碗炒豆子倒入衣袋中,骑上大牯牛,顺路去找花娘。
小毛牛骑着牛,下了一道坡,那大牯牛“哞”地叫了一声,向前冲去,原来,花娘骑着母牛来了。两牛一见,像久别重逢的朋友,“哞哞”地叫着,互相舐着鼻子,那亲热劲儿,不亚于小毛牛见了花娘。
“下午你不读书了?”花娘问。
“过节呗,先生都回家去啦!”
“那我们到什么地方去放牛呢?”花娘问。
“道子坝。”
“不,呆霸王在那儿跑马。”
“怕什么?有我呢!”
“不,那里草不多,牛吃不饱。我们还是到圣母山上去放吧!”
小毛牛想了想说:“好吧,就依你。”说罢,两个孩子打着牛趟子上圣母山去了。
圣母山并不高,山顶有座圣母庙,庙前庙后都长满了茅草,这种草牛最爱吃。小毛牛与花娘,将牛鼻索盘在牛角上,让牛自由自在地去吃草,他们便放心地在庙前草坪上玩。这里很幽静,山风吹来,庙檐上的风铃叮咚作响,与这声音伴和的,是远处传来打谷子的“嘭!嘭”拌桶声。
小毛牛站在高处眺望,满眼是金黄的稻谷,一片丰收景象,高兴地对花娘说:“今年收成一定好啊!”
花娘点头也说“一定好”,停了一会又说,“如果收成好,我妈说过要给我缝件花衣服呢!”说罢对小毛牛嫣然一笑。
小毛牛说:“我妈也说,我的衣服该换朝了。等交完田租,要给我缝一件长衫,说我是读书人,该穿长衫啦!”小毛牛说到此,叹了口气,“唉,哪个晓得交完田租还能剩多少?还要交三石学租,我真不想读书了!”说完,难过地低下了头。
“毛牛哥,别难过,我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我……我上山采笋子、挖药材卖,积点钱给你交学租,书一定要读下去!”花娘说完,羞涩地低下了头。
“胡说,谁要你上山?山上有老虎、豹子,大人还不敢去哩!我是男子汉大丈夫,谁要女人的钱!”小毛牛说罢,眉毛倒竖,两眼圆瞪。
花娘红着脸说:“发什么火,人家可是一片好心呀!”
“好心也不许你这样做!”小毛牛平静下来说,“我妈也说,再穷也要送我读书,衣服烂了不要紧,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只要肉不露在外面就行了。”
“快把衣服脱下来吧,看你肩膀都露出来了,让我给你补好。”花娘说完,就来脱小毛牛的白布褂子。
“你补不来!”
“怎么补不来?我妈说我十三岁了,不学点针线,二天……”
“二天怎样?”
“二天嫁到婆家,不会服侍丈夫……”
“那你要嫁给谁呢?”
“你说嘛!”
“我问你呢?”
“问我?”花娘小声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眼前?”小毛牛没听明白,呆愣愣地瞪着花娘。
“你这傻子!”花娘用她那水灵灵的秋波瞟了小毛牛一眼,脸儿羞得通红,像山坡上的野玫瑰。
“啊,花娘!”小毛牛从花娘羞涩多情的目光中明白过来,一把搂住她,在她的脸上、嘴上不住地亲。
“你这死鬼,”花娘使劲挣脱小毛牛的手说,“白日青光的,有人看见多不好?羞死人了!”
“谁看见?这地方没人会来!”
“没人就好。快把褂子脱下来,我给你补好。”花娘说着便从小毛牛身上脱下沾满黄泥巴的短褂,又从怀里掏出针线,坐在草地上,一针针地缝补起来。
小毛牛看着花娘那灵巧的手,飞针走线,只一刻工夫就把褂子补好了,小毛牛穿在身上说:“你真行,我妈还赶不上你呢!”
“胡说。婶婶事多,顾不上你,你以后衣服烂了就来找我。”
“找你?别人会说……”小毛牛不敢说下去。
“怎么不敢说了?”花娘正色道,“说我是你的那个……我不怕!”
“真的?”小毛牛一激动,又抱住花娘要亲嘴,忽听牛“哞哞”地叫了起来。
“不好,牛打架了!”小毛牛放开花娘说。
“不会打架,我家的牛是沙牛。”花娘说。
“去看看。”小毛牛说完,拉起花娘向牛叫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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