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10期

C城特工

作者:朱晓翔




  林诚从火车回望时,看到“千手徐”黑黝黝的枪口正对准自己的眉心,实际上在飞身上火车时,枪口已经瞄准住了他的后脑。刹那间,他全身血液凝固,头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千手徐”果然厉害,我还是没跑掉!
  这是任何一个特工随手抬枪都可以击中物体的距离,何况老徐已有一秒钟的瞄准时间,对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特工来说,有这种充分准备的射击时机简直太奢侈了。
  两人对视了一秒钟。
  林诚一瞬间作出判断:老徐不会对自己开枪。身体作了个侧翻闪到火车另侧,两秒钟后才听到子弹击中车身的声音。这一枪是写报告用的,显示老徐的确追踪,并开枪试图将他击毙。
  老徐看着飞速远去的列车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看看冒着轻烟的枪口,慢慢拿出手机拨了个号:“报告,林诚逃跑了。”
  
  林诚心里一寒:调查科果然没有接手调查过!为什么费铁峰在没有调查、没有依据的情况下贸然回复?为何荣达派出所连经办警员都被灭口?看来简单的一起非法持枪事件的背后并不简单。
  
  事情的起因是一起持枪报告。那时,林诚已经从特别行动队调到C城安全局,任情报科副科长,负责情报甄别和上报工作。历经了那么多次生死一线、惊心动魄的日子,突然过上朝九晚五、舒服安定的机关生活,真感觉有些受宠若惊和难以想象。心怀感激和幸福,林诚工作更加专注、卖力。世事难测,若不是一件意外的事,林诚说不定会在C城结婚、生子、退休,平淡到老。
  四个月前,在汇集情报时,他注意到市公安局送来的一份简短报告,看了后觉得此事不同寻常。
  荣达派出所在市中心夜莺娱乐城突击检查时,发现有个客人神情异常,干警跟至他所在的包厢,要求里面人提供证件。昏暗的灯光下坐着五六个人,见有干警闯进来,显得惊愕而慌乱。为首的中年人站出来,拿出淡绿封皮的国家安全局工作证晃了晃,说是在执行秘密任务,让干警出去。干警欲伸手去接证件,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那人又掏出一把手枪掂了两下,说有这个你还不信?当时,干警被他蒙住了,连说“误会”退出去。过后,这位干警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C城国安局一共只三十多人,而且与市公安局机关是一个院子,两块牌子,抬头不见低头见,平时大抵有些面熟,而中年人却是完全陌生的面孔。于是,专门向安全局递送报告,一是隐晦地指责安全局人员不应该在娱乐场所做出格行为,二是核对那一天是否有类似行动、类似人出现在夜莺娱乐城。
  近年来,社会上假冒安全局人员坑蒙拐骗的案件很多,本不足为奇,但让林诚引起警觉的是,报告中描述手枪的外形和大小正是我国刚刚研制出的新式武器,这种型号的手枪功能复杂、杀伤力强。目前,只有安全部门人员才配备。证件可以仿制,但这种专用手枪没法做假。换而言之,专用手枪已经成为一种象征,看到枪就知是安全部门人员。从报告中详尽的描述看,那名干警不可能看错。到行动科查询的结果是,那一天在C城没有任何安全部门的行动,而且按照规定,安全人员是不可以随意在公共场合亮出武器的。再到装备科查询,答复是几年来安全局从未有过武器枪支失窃的记录,更何况是这种新式手枪。
  林诚将此事编为“1A级事件”专门列报告上报,建议对此事进行专案调查。
  机关工作平淡似水,时间一晃又过去了一个月。月初,林诚编写上月工作报告时想起了这件事,按内部操作程序,“1A级事件”应该有书面回复,说明事件的查证和处理情况,以便情报科销案存档。到秘书科问,老处女郑秘书用平淡得腻味的声调说不知道此事。林诚想想不能含糊,只好硬着头皮找副局长费铁峰。
  由于市局一把手吴局兼任军区特种部队队长,平时在局里神龙见首不见尾,难得露几回面,日常工作由副局长费铁峰负责。费铁峰是局里唯一非特工身份的文职官员,听说后台较硬,是某国防大学毕业、在总参机关混了几年后,直接“空降”下来的副局长。由于不熟悉特工业务和本身性格内向,在局里人缘不好,没有特殊的事,中层干部一般不愿意主动找他。
  听到林诚查询此事,费铁峰在桌边的案卷中翻找了一番,漫不经心地说:“这件事倒忘了,回头我让人调查一下,给你答复。”
  回到办公室,林诚想想觉得奇怪,一批送上去的情报,唯独漏了这份最重要的材料,而且独独埋没在众多日常行政文件中。更让他奇怪的是,当费铁峰听到此事时眼中瞬间闪过的慌乱,尽管他用查找档案来掩饰,但又怎能躲得过这些炼成了精的特工的眼睛?
  大约过了十天,持枪报告和一份回复经秘书科送过来,写得简明扼要,只有四个字:查无此事。调查部门和调查责任人栏目均是空白,只有签发人栏有费铁峰的签名。
  正常情况下,回复材料上应该有调查部门和调查责任人,以便落实责任。只有一种情况例外,如果局领导认为此事内部已经掌握,不需要调查,或不属于调查范围,只需由领导签字即可。很显然,不明人员持安全部门专用手枪绝对属于调查范围,那调查科以前有无调查过此类事件呢?
  按照内部规定,局机关各部门各行其是,是不可以相互打听、查询任何涉及工作的事的。所有内部交流和信息共享,一律通过秘书科以书面材料进行。
  如果林诚想知道调查科是否真正调查过这件事以及调查的详细情况,只有先打报告到秘书科,由秘书科交局长同意后,再转调查科书面回复。但在这种情况下,走公开途径显然是不适当的。
  幸好林诚与调查科长李亦然有点老交情。三年前,他参与侦破一件涉外军火走私案,由于交易双方频频改变交易地点和时间,使得埋伏追踪行动乱了套。当时,林诚和李亦然分属不同地区、不同职能行动组,他俩凭着机智、勇敢相互配合,等双方开始交易时,呼来大批武警人员成功俘获案犯。那次行动后,两人再也没遇上,直到林诚调到C城。乍见面,两人也只是淡淡打个招呼,心有默契地不提那次合作的事。否则,两人中将会有一个被迅速调离,因为同一地区的安全部门中,不能有战友关系或私人友谊的存在。
  林诚拨通电话:“李科长在吗?我是林诚。”
  “你好,我就是。”
  “你回办公室了?难怪刚才在打印室小陈找不到你,还打到我这儿问呢。”说完,就放下电话。
  他想,李亦然应该知道到哪儿见面。单位每个科室和内部电话全部属于例行监控范围,行事、交谈都要格外小心。只有打印室经常有绝密材料和汇报,出于安全方面考虑没有装摄像头,成为安全局内除了局长室以外的一方净土。
  从打印室回来,林诚坐在办公桌前心神不宁,刚才李亦然爽快地答应到科里查点一下。林诚不知道自己想从李亦然那儿获得什么答案,也不知道自己知道答案后能做些什么,只有费铁峰慌乱的眼神在脑海中反复出现。
  电话铃响了。是李亦然的。
  “查无记录。”说完,对方立刻放下电话。
  林诚心里一寒:调查科果然没有接手调查过。这倒透着几分古怪了,为什么费铁峰在没有调查、没有依据的情况下贸然回复?这种专用手枪怎么会出现在系统以外的人手中?特工与身俱来的敏感和执着,使他控制不住追寻真相的冲动,决意独自刨根问底找到答案。
  很显然,在局内部是查不下去了,秘书科那几张公事公办的脸也不会给自己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弄不好还会将事情无故搞大,毕竟自己所属的情报科没有追查案件的资格和权力。
  根据公安局报告上提供的电话号码,他直接打到荣达派出所。
  “你好,我是市安全局,请问你们所长在吗?”
  “对不起,钱所长被停职了。”
  “为什么?”
  “上个月派出所被人蓄意纵火,近期档案、材料和罪证都被烧掉,还有一名警员被人袭击致死,钱所长负领导责任,被停职检查。”
  “喔,我能和两个月前检查夜莺娱乐城时发现有人持枪的警员通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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