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4期

山里淑女下东洋

作者:王金梁




  上官石勇叹道:“这方圆千百里,唯孙开其医术高明,孙大夫不知下落,我这恶疾恐怕治愈无望。”
  夜色深黑,远处的猫头鹰不时发出凄厉的长鸣。山里这户人家传出少女阵阵低声啜泣……
  
  二、风雨夜老叟叩柴扉设机关淑女捉壮汉
  
  一天夜晚,黑风谷里雷雨交加,阴风怒号。
  “ 笃笃!”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草爱一怔,翻身下床。往门缝一瞧,门外有一条黑影,雨夜里看不清楚面目。
  黑狗霍地从门洞里窜了出去,“汪汪”地叫起来。
  稍等片刻,站在淅沥夜雨中的黑影又抬起手来敲门。随后,嘶哑而急促地说道:“请开开门吧——”
  “你是什么人?”草爱手持弓弩机警地问道。
  “过……过路的,想借宿一宿。”
  天大的谎言,这黑风谷白天尚少有人行,谁吃了豹子胆敢做夜行人?正在迟疑之间,门外陌生人突然“哧溜”一声滑倒在泥泞地上。草爱收起了箭弩,亮起一束松明火把,拉开门,黑狗“呼”地一声直扑对方咽喉,草爱一声喝斥:“黑毛回来!”便举着火把过去看,看时不觉“啊呀”一声惊叫,原来倒在地上的是一位身材瘦小的老人,满脸憔悴,鬓染霜花,腮下留有一把小山羊胡子,浑身湿漉漉的。见此光景,草爱顿生恻隐之心,立即弯腰搀起小老头往屋里去。
  草爱给老人喂下一碗姜汤,揩干身上泥水,又生火烘暖了身子。歇了一阵,小老头才渐渐苏醒过来。
  “谢……谢大姐。”小老头嘴唇蠕动,落下一句感激之音。
  “老人家,你尊姓大名?”草爱问道。
  “我……我叫人(孙)……开门(明)……”小老头说话含混不清。
  “啊,你从哪里来?”
  “远……远道而来。”
  “这么大年纪了,风雨之夜要到哪里去呀?”
  “去……啊,去找我哥哥。”
  草爱闻言心想,这把年纪还雨夜寻兄长,看来是有要紧事呢。
  “你兄长在哪?”
  “咳……咳……”小老头忽然一阵咳嗽。
  草爱知他刚刚恢复元气,不便多问,便扫地腾房,为他作了住宿安排。
  次日清晨,小老头起身漱洗完毕,便准备向草爱告辞上路。此时,睡在里间的上官石勇醒来了,听见有陌生人的声音,便问草爱:“是谁来了呀?”
  草爱见阿爸已醒,便进去把昨夜客人借宿之事说了一遍。
  “是何方来的客人?让我见他一见。”上官石勇这样说。
  小老头听得里间说话,估摸屋里还有主人,便随草爱走进房去。
  “鄙人打扰东家了。”小老头拱手作揖道。
  上官石勇打量了小老头一眼,见他头戴方巾,身着斜襟蓝衫,几缕山羊胡子挂在腮边,眉上虽然染了霜花,但嵌在颧骨里的一双眼睛却睿智。上官石勇蓦然一惊:这脸,这眼神,似曾相识啊!
  顿了顿,上官石勇探问道:“客哥敢莫姓孙?”
  小老头一怔:“你这兄弟缘何知道鄙人姓氏?”
  上官石勇道:“我猜着来呢,瞧你这模样长相,像极了鹤峰城里的大夫孙开其,敢情你是他兄弟?”
  小老头道:“你认识孙开其?”
  “何止认识?他还是我的拜把兄长呢!”上官石勇也不隐瞒,便把当初攻占鹤峰城后,如何带红巾军将士向孙开其求医问药,孙大夫如何救治红巾军的往事说了一遍。
  小老头听罢,激动得一把攥住上官石勇双手:“这么说,咱们是一家人了。”
  原来,小老头正是孙开其的同胞兄弟孙开明。孙开明云游江湖,对红巾军反朝廷,杀贪官,济百姓的义举早有耳闻,也极为赞赏,他还亲自为抗元义军韩林儿部的左副元帅朱元璋治过枪伤呢。意趣相投,情真意笃,孙氏与上官二人虽是初次相识,却一见如故。论年纪,孙开明比上官石勇长十岁,于是,上官石勇叫草爱上前认过“伯父”,又吩咐重新打坐、沏茶。
  上官石勇问道:“开明兄,你这是打从哪儿来?”
  “从千里归来寻兄。”
  “可曾在鹤峰城见到兄长?”
  孙开明叹道:“回到家中,但见庭院萧条,蛛网遍布,方知家人已被官府满门抄斩。人未曾歇脚,却遇官兵追来,惊惶之中我舍命逃进这黑风谷来。子夜又遇雷雨狂风,要不是草爱相救留宿,恐怕我早已葬身谷底……”
  草爱道:“是伯父命大,不然我的箭也会伤着你了。”
  孙开明看看墙上挂着的箭弩,想起昨夜之事,不觉暗地捏了一把冷汗。
  上官石勇笑道:“真应了那句古话,不打不相识呢。”又道,“听说孙开其大夫已经逃出官兵追捕了?”
  孙开明道:“邻人也有这么一说,但开其兄至今仍未与我通音讯,生死未卜啊!”
  上官石勇知道,孙氏兄弟二人素来德义双馨,手足情重,便劝慰道:“开其兄纵使逃出虎口,一时也难觅其下落,时下官府追查又紧,开明兄莫如在我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待日后风声稍缓,再去寻访开其兄长如何?”
  孙开明有些担忧:“好虽好,只是朝廷正四处拿人,凡与红巾军有过往来者,均不放过。”
  上官石勇道:“仁兄放心好了,咱这黑风谷山高水险,来者不易,况他来我避,他走我出,岂奈我何!”
  “只是……”孙开明满腹心事,却又不知该怎么对这条山里汉子说出来。他停杯不语,思虑满怀。怎么不呢?家门玉碎,人丁夭亡,开其兄长年事已高,孤身一人出逃不知流落何方。想到这里,不禁泪水横溢,悄然撩起了衣襟。
  “仁兄,你……”
  孙开明不愿让上官石勇再为他担忧,便转换话题道:“风吹泪流,贤弟不必过虑。贤弟,你这病是如何落下的?”
  谈到生病,上官石勇牙关紧咬:“娘卖的,都是朝廷暴政,官府坑害,逼出来的!”接着,就把鹤峰失利后,自己如何被官府捉去修黄河,筑堰堤,因冷浸、劳累过度而瘫痪之事一一说了。
  “你为何不请人治一治?”孙开明问道。
  “治过好些日子,却总不见效。”上官石勇叹了口气,又道,“算喽,五十出头的人,阎王爷大概也该勾簿了。”
  “贤弟怎的这样轻生?”
  “我死了倒没什么,只是草爱年纪尚小……”接着,又是一番叹息。
  孙开明安慰了一番,便掀起被盖看了看,上官石勇双腿肌肉已经萎缩,用手去捏一捏,竟然毫无知觉。当年这条斩关夺隘的汉子,如今竟成了这副模样,孙开明胸中不禁涌起阵阵酸楚。暗忖道:这个病,若凭孙氏祖传秘方,一番用功或许有效,怎奈如今兄长下落不明,无心无力为之……
  两位老人正聊着,忽然门外大黑狗一阵狂吠。
  草爱进来惊惶道:“不好,山外来了两条汉子,手持钢刀,恐莫是县衙差人?”
  孙开明闻言,忙起身对上官石勇道:“贤弟,事态危急,愚兄先走了!”
  上官石勇一把拉住孙开明:“开明兄此时出去危险。咱山里人有句俗话,‘受惊的鸟儿同林,纯净的溪水同源’。上官一家在这,风险我来担当就是。”
  孙开明道:“贤弟好意我已心领,只是岂可因我一人之祸累及贤弟全家!”
  “连累什么,你在屋里打坐好了。”上官石勇虽卧病在床,豪气仍不减当年。他这样说罢,便立即吩咐草爱,“你出去紧守山门,不得让任何人拢屋!”
  “嗯。”草爱点头出去了。
  孙开明有点不放心,说道:“贤弟,你还是让我避一避吧。”
  上官石勇笑道:“兄长莫要担心,有草爱把守山门,尽可放心。”
  上官石勇的话一点不假。草爱不仅能编会织、谙歌善舞,而且机敏灵活,自幼随父进山打猎,攀岩爬树,练就出一身山寨人家独有的好功夫。
  果然,不一会两条汉子朝古樟这边走了过来,一个黑脸,一个红脸。两人风尘仆仆、汗湿衣襟,看样子是急匆匆赶了一段路程。草爱不等二人近前,便给身旁黑狗打了一个唿哨,黑狗“呼”地一声,宛若离弦之箭,直朝两条汉子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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