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6期

文学欣赏中的通感与心理美学

作者:周文溪




  无线的心丝
  朦胧朦胧朦胧朦胧朦胧
  纤纤的织进在无限朦胧之间
  一缕一缕的心丝
  纤纤的
  织入
  一条一条的
  雨丝
  之中间
  在这首诗中,作者把抽象与具体,把视觉与听觉水乳交融在一起,给人以和谐的美,耐心沉思,令人留连!
  其实,通感在古今中外的诗歌中运用的例子还有很多很多,在此,不再一一赘述,让我们领略几例通感在散文中的妙用吧!
  众人皆晓的朱自清,在其著名的《绿》中写道:“她松松的皱缬着,像少妇拖着的裙幅;她轻轻的摆弄着,像跳动的初恋的处女的心;她滑滑的明亮着,像涂了‘明油’一般,有鸡蛋清那样软,那样嫩,令人想着所曾触过的最嫩的皮肤,她又不杂些儿尘滓,宛然一块温润的碧玉,只清清的一色——但你却看不透她!”在这同一篇文章中,朱自清接下来又写道:“——那醉人的绿呀!我若能裁你为带,我将赠给那轻盈的舞女,她必能临风飘举了;我若能把你为眼,我将赠给那善歌的盲妹,她必能明眸善睐了。我舍不得你,我怎舍得你呢?我用手拍着你,抚摸着你,如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我又掬你入口,便是吻着她了。我送你一个名字,我从此叫你‘女儿绿’,好么?”这两段文字中,由于恰当运用了通感这一艺术手法,达到的效果当然是妙不可言了。在此,再欣赏一下朱自清的名篇《荷塘月色》中用通感手法的句子吧!即“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匀,但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作者在这里把视觉与听觉巧妙地揉和起来,让人如醉春风之中……
  在外国的很多散文佳作中,同样也不乏通感的倩影。例如,俄罗斯作家普里什文在其作品《静静的雪》中写道:“纯洁的雪在三月纯洁的阳光里,像胖乎乎的娃娃一样,造就了这种拥抱一切生物和死物的寂静。”在此,作者把视觉与触觉融为一炉,使作品产生的美感非同一般。法国的纪德在《啊,再次重新起步》一文中写道:“啊,再次重新起步,觉得细胞里有一种微微的温柔与喜悦像乳汁般悄悄溢出……花园中茂密的灌木,圣洁的蔷薇。”这里同样是因为用通感受而使本来看不见的“温柔”、“喜悦”变成看得见的“乳汁”。
  在黎巴嫩作家纪伯伦的作品《诗人》中有这样几段话:
  四位诗人环坐在放着一碗美酒的桌旁。
  第一位诗人说道:“我似乎用我的第三只眼,看到这美酒馥郁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就像一群飞鸟翩跹于一片迷人的林间。”
  第二位诗人昂起头,出口成章:“通过我的内耳,我听到这些轻雾般的鸟儿在吟唱,那悠扬的歌声沁入我的心扉,正如玫瑰用花瓣包住采蜜的蜂儿”。
  第三位诗人闭起眼睛,双手上伸,慷慨陈辞道:“我用手触摸到了,我感觉到它们的翅膀,恰似一个酣睡的仙女,轻轻对着我的手指呼气。”
  在这几段话中,由于作者使用了通感,它给我们带来的美感无疑是妙不可言的。如果欣赏者不从通感入手,就很难体会更美的境界了。
  不仅是诗歌、散文,对联中也闪烁着通感的灵气。试看清代孙髯撰写的一副昆明大观楼对联:
  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趋鳌屿螺洲梳裹就风鬟雾鬓更苹无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孤负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业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心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都付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在这副对联中,作者巧将视觉、听觉、味觉搅拌于一炉,丰富多彩,应有尽有,给人一种美不胜收,万千风情悉归眼底的感觉。
  除了上述这些以外,日常生活中的很多词语,同样浸透进了通感的金光。如:响亮、冷色、暖色、热闹、冷静、尖声尖气、轻言细语、悲凉、热情、望而生畏、望梅止渴、触目惊心、秀色可掬、甜言蜜语、美味十足、……
  综观文学长河,无论是中国文学作品中,还是外国文学作品中;无论是古代文学作品中,还是现当代文学作品中;无论是诗歌中,还是散文中;无论是书面语言中,还是口头语言中,处处都洋溢着通感的芳香。
  可是,纵然是天涯海角,都洒满了通感的脚印,又有多少审美者循着通感的足迹去探索美的源泉,以获得更美的审美享受呢?其实,我们不应该墨守成规,只要能达到更美的境界,另辟蹊径又有何不可呢?
  在此,要特别提醒大家的是,笔者虽在前面提出美具有多元性,审美又有理由选择审美之路,可是要欣赏到特别的美,并非每一条途径皆好。虽然,人人都知道“条条道路通罗马”,但是,是否有人想过:选择道路的不同会制约着到达“罗马”的快慢?
  其实,进行文学鉴赏亦然,纵然大家都是在审美,但审美途径的不同,就会导致获得审美感受的差异。如果审美者在进行文学鉴赏时,能够选择一条与常人不同的途径,或许会获得更多更美的美感享受,而通感恰恰是未被古今中外很多评论家或修辞学家认识或理解的途径之一。究竟在审美鉴赏的过程中,运用“通感”能否获得更美的美感享受呢?与此同时,“通感”是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呢?倘若没有弄清“通感”产生的机制,就谈不上利用它,当然就更谈不上通过它去获得更美的美感享受了。
  其实,通感“从审美主体来讲,是有其生理依据,据心理学家的最新研究成果表明,人的每种感官都有分析器,视感觉的器官是光性分析器,听感觉的器官是声音分析器,嗅感觉的器官是鼻腔化学分析器,肤感觉的器官是皮肤机械分析器、皮肤损伤性分析器和温度性分析器等。这些分析器各司其职、分工明确,但各分析器的大脑末端,并不是截然分开的,而是彼此交错和互相联结的。所以,各种不同的感觉可以获得沟通而形成通感。而且,人的知觉过程中,以往的各种经验起着重要作用,如见到火就感觉热,见到冰就感觉凉,心理学认为,在这些经验体验的过程中,各分析器的大脑末端内的有关部位之间,就能形成巩固的暂时神经联系,这便是产生通感的生理基础。美国汤普森主编的:《生理心理学》认为,外界信息进入人的感官而向中枢输送时,可能发生改辙换道的现象,如视觉表象转换为听觉表象,嗅觉表象转换为肤觉表象等,这一理论便是产生通感的心理学依据。[10]由此可见,通感是有其存在依据的。一般人都能产生通感,例如,“火热”、“冰冷”、“清凉”、“冷静”、“冷言冷语”、“悲凉”、“秀气”……这些都是日常生活随处可见的。而作为作家或艺术家,当然更能具备产生通感的条件,因为通感的产生除了心理方面和生理方面的条件外,还依赖于人们丰富的想象力。在此,我们不难知道,“通感”存在于每一个角落,并且,每一个人都有产生通感的条件。
  既然每个人都具备产生通感的条件,我们就应该利用通感,使之成为我们开启美感享受之门的另一把钥匙。利用它不仅能获得美感享受,而且还能获得更美的审美享受。譬如,要你用一个最好的形容词来形容—位少女的美,你可能会用“美仑美奂”,你还有可能用“倾国倾城”,这几乎达到极至了,但如果在其中运用通感,就可以用“秀色可餐”,这给人的美感岂不是明显地上了一个台阶了吗?如果要你用一个最好的词语来形容一个人的笑,你可能会用“笑逐颜开”,你可能会用“眉开眼笑”,你还可能用“眉飞色舞”等等,但如另辟蹊径,妙用通感,用上“笑容可掬”,给人的审美感受明显高人一筹。
  统而观之,通感作为一种艺术表现手法,对审美主体而言,无论是进行创作,还是进行审美鉴赏,都会产生不可估量的作用。如果在文学创作中运用之,则会使你更能形象生动地表达情意;如果通过通感之路进行审美鉴赏,则会令你豁然开朗,获得一种另类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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