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阿德与史蒂夫

作者:佚名




  在争取居港权的人们中间,健哥的传奇口耳相传。包括组织了几次大规模的绝食静坐,冒雨请愿政府总部,甚至上诉联合国。
  我未想到阿德命运的急转流年,会与这个人相关。
  那件事以后,我没有再见到阿德。
  
  很久以后,每每想起阿德,我已不再悲伤。只是感到迷惑,为生活的突兀。一切,戛然而止。
  
  那个夏天,我完成了一年的学业,回家探亲。临走与阿德道别,阿德兴高采烈地跟我说,请我带一些雨花石,送给曲曲。
  然而,当我回来,再无他的消息。
  午夜,我一个人在西区运动场上打篮球。打累了,坐在长椅上,会想起阿德的“箭”。
  阿德在这个七月蒸发了。
  
  我终于去找了老虎叔。老虎叔没有说话,在铺头里翻翻找找,取出一盒录像带给我。
  我将录像带拿到了大学的视听室。带子放到了头,我按下倒带键。镜头匆促地运转,不明就里间,我看到熟悉的脸一闪而过,那是阿德。我耐着心将录像带倒到了开始的地方。
  这是一则新闻回放。我不在香港的时候,发生了一起震惊香港的事件。我没有震惊。如果事件牵扯到的人与你切身相关,你会暂时忘记为事件本身而震惊。
  事情发生在七月初,一批争取居留权人士在入境处大楼纵火,火势失控,造成四十余人烧伤。一纵火男子重伤不治,一名事务处官员殉职。涉案嫌犯十六人。主犯何子健,二十七岁,在内地一间大学辍学来港,争取居留权已逾五年。看着这个倨傲的,在羁押下仍是目光热烈的年轻男子,我突然意识到,他就是阿德说过的“健哥”。镜头在嫌犯的面前一一掠过。在一瞬,我按下定格,倒带、重放,再按下定格。我看清了。是的,是阿德。
  镜头中的阿德抬了一下头,神色木然。阿德的眼神晦暗游离,不复清朗。这是一个陌生的阿德。
  我关上机器,取出录像带,手有些发烫。
  老虎叔苦守在电视机旁,在新闻回放时录下了这一段。他只是不明白,依阿德温厚的性格,何以成为这激烈的事件中破釜沉舟的一员。一切也不会再有答案。在参与之前,阿德没有告诉任何人。那天中午,他如往常一样开工,只是在中午吃饭时间不见了踪影,再也没回来。
  阿德拘留候审的第四天,阿德妈用一条丝袜结束了自己。她没忘挣扎着起来,穿上往日做生意时候的一身丝棉旗袍,那是她唯一体面的衣裳。
  
  三个月后,我在报纸社会版上,看到一则新闻。旺角的一个单位里,发现了年轻女孩的尸体。尸检后发现女孩已患抑郁症经年,脑卒中并发症而亡。女孩并没留下什么。只是在石灰墙上用毛笔写下一行字——“是暗的,不会是明。”配发了照片,记者忍不住在行文中插嘴:“寥寥几个字,却是难得的好书法。”是的,他说得没有错,用的是欧体楷书。
  
  半年后,我搬了家。却恢复了在午夜去西区运动场打球的习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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