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对于女性的理想,总是在崇尚其温柔与感性的均衡之美。有人说女人生来就是一朵花,如果她带着刺,却不是孤芳自赏的玫瑰,这无疑是一个悲剧故事的开始。
历史上大多数的当权者们都让女人待在幕后,而那些曾独自走到台前的女性,身上无不是贴满了离经叛道的标签。
偶尔,有女性领导者通过努力发扬女人“感性多于理性”的一面,示人以温柔姿态,最终赢得了人民信赖。但还有一些女性领导者,错误地展示出自己“理性大于感性”这一“并不理性”的一面,让人民无法接受。
作为西方媒体媒体笔下口诛笔伐的越南“龙夫人”——陈丽春。就是一个在历史的沉浮中,亲手制造了让无数人民无法承受的政策,也为此付出沉痛代价的女性领导者。
1924年某个风和日丽的春天,陈丽春诞生在越南河内一个极具声望的贵族家庭,父亲早年留法,是越南第一个在法国获得法学博士学位的学者,后来供职于越南政府。
母亲则是末代皇室的宗亲,拥有真正意义上的贵族血统。这样的人生起始,似乎大家都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一个光明未来。
良好的家庭环境,让小时候的陈丽春早早接触了法国殖民文化,她在十岁时,法语就说得比越南语还流利。再加上钢琴、舞蹈等文艺方面的熏陶,她拥有了一个贵族女孩所应该掌握的一切文化素养。
此时的陈丽春,在越南那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寒冬年代,俨然是一朵被精心呵护的初春之花。这样的背景是幸运的,可惜这种幸运,加持在陈丽春的个性上却变成了不幸的开端。
曾经法国文学中那些经典的黑色幽默,让这个漂亮的姑娘从小就养成了傲慢的性格,以及刁蛮的做事方式。
和大多数女孩一样,十八岁正值芳华的陈丽春迅速坠入爱河。她在河内迎春花正盛的时节,遇见了那个让她心动的男人,对方是越南末代阮氏王朝的重臣吴廷可的第四个儿子——吴廷瑈。同时,他也是越南第一任总统吴廷琰的胞弟。
两人情到浓时,陈丽春不顾家人反对,她从小养成的骄横性格,让她用“私奔”作为威胁倒逼父母,最终达成目的,成为了大她十四岁的吴廷瑈的妻子。
贵族联姻,步入政坛,似乎历史的车轮走到这里,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可惜时代的潮流星河斗转,愚弄着所有陷入其中无法自拔的人,涉及政治似乎是大多数强势女人一切不幸的开端。
1945年,越南独立联盟赶走了法国和日本侵略者,建立了越南民主共和国,就是后来的北越。不甘失败的法国殖民者卷土重来,越南陷入了长达十年的战乱。
在胡志明的领导下,其武装集团于奠边府一役中成功击败法军,推动了恢复印度支那和平的《日内瓦协议》的签署。1955年,经过美国肯尼迪政府的授意,吴廷瑈的三哥、曾在越南阮氏王朝担任丞相的吴廷琰被扶持上台,当选了美国反共前哨,“越南共和国”(南越)的第一任总统。
成为南越总统的吴廷琰终生未婚,这导致他极其看重与家人的关系。为了巩固权力,他放任亲属出任政府高官,于是作为弟妹的陈丽春自此走上前台,成为了越南名副其实的“第一夫人”。
初次接触政治,陈丽春就表现出了极大兴趣,她自诩为“当代征氏姐妹”,大力提倡女权主义。她的初衷很美好,确实是在为人民谋福祉。只是她没有学会如何以合适的方式让人民接受。
这些所谓新潮的解放思想非但没有吸引人们的眼球,反倒是她傲慢的个性和张扬的风格,在那个时代饱受诟病,显得格格不入。
动荡时代的越南,那些带着陈丽春美好愿景的初始之雨,并没有通过政治手段为南越社会带去如期的滋养。这位身着自己改良过的传统奥黛装的第一夫人,在身居高位后,至始至终表现着对越南传统文化的嗤之以鼻。
她从小接触西方文化的背景,在嫁给笃信天主教的丈夫吴廷瑈后开始凸显,并且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自称“瑈夫人”的陈丽春不仅改变了自己曾经同90%越南人民一样信仰的佛教,改信天主教。还因为政治推行原因,对佛教在民间所产生的根深蒂固影响,表现出极大的厌恶之情。
作为在温室中长大的花,陈丽春无法理解那些仰身于凌冽冷风的普通民众,佛教的忍让教条对他们而言具有怎样的生存意义。
民间这种温和的沉默,是悬在她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群众一开始没有接受,也没有主张反对。此时此刻,她的人生道路该怎么走,还可以由她自己做出选择。
变革的主张不被理解,是一切天性傲慢的权力阶层最无法容忍的事。1963年,失去耐心的陈丽春选择用最极端,最狂热的方式去打压佛教,她认为只有彻底根除传统文化才能推动人民思想的深层改革。
这个说法本身有一定道理,但哪怕是最谦和的蝼蚁,也有着自己的底线和尊严。如若这股变革之风深深蚀透肺腑,成为压迫信仰的天平砝码,让人民感觉到被囚禁着,甚至无法呼吸,反抗就会随之而来。
在打压佛教这件事情上,陈丽春不仅罔顾总统吴廷艳的面子,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斥责总统对佛教施行援助,甚至还朝他泼了一勺汤。
后来,她作为创始者之一推行了荒诞的《保护道德法》,这部法律禁止民众跳舞、唱柔情歌曲、离婚要总统批准,甚至避孕都要被限制。
加之她及家人的某些行为超出了当时南越的传统道德范畴。也就是这些行径,让她在西方社会的认知里有了一个略带讽刺意味的绰号——“龙夫人”。
此时的陈丽春正借着“第一夫人”的影响力,长时间打压南越佛教,禁止佛教徒们的一切公开活动,这让僧侣们感到无可容忍。在这种情况下,开始出现佛教激进派人士。1963年的高僧释广德自焚事件,标志着反抗的星星之火已经开始在越南蔓延。
在人类历史上,在绝望中用自焚的方式向政府表达大多数人的反抗决心,证明那个社会的结构一定存在严重错误。释广德永远不是第一个殉道者,多年以后,也有一位在突尼斯广场自焚的青年,引发了当局政府彻底倒台的“阿拉伯之春”。
当双手合十,安然赴死的释广德被教徒们收殓并二次焚化后,群众发现释广德的心脏依然完好,遂将其冠以“圣心”之名永久封存。
这场在西方社会眼里是人道主义灾难的悲剧,同样给越南民间带去了极大的触动。但是,足以完全改变历史的轨迹,把自己亲手送上不归路的,是当时作为南越国际宣传负责人的陈丽春自己。
她在得知释广德自焚的消息后,并不在意已经暗流涌动的民愤,为了展示对这种行为的鄙夷,她脱口而出一句尖酸刻薄,带有典型贵族骄纵语气的话——“如果自焚的和尚爱国,就不应该拿外汇买来的汽油自焚,实在太浪费了,就让他们继续去‘烤’和尚肉吧,我们会拍手称快的。”
本来各国媒体们的目光只集中在自焚事件本身,只和吴廷艳政府有关。但正因为时任“第一夫人”陈丽春的这句口无遮拦话,引起了国内外的强烈震动。陈丽春这句话无疑是独裁者的宣言。
第二天,几乎全球所有获得该消息的报纸都在显要位置刊登了这起新闻,新闻内容为两部分,一部分是释广德自焚的照片,一部分是陈丽春的“烤肉”评论,世界人民为之震惊和深感不可思议。
彼时尚且未经历苦难的陈丽春,根本无法理解人在绝望中爆发的最后反抗代表了什么。人类历史,就是一部书写人民反抗压迫者的传奇史诗。也许她看来,这只是有心无意,带着“贵族特有幽默感”的冷嘲热讽,没想到却成了压倒众多国内信徒的最后一根稻草。
因为释广德事件后陈丽春的调侃,后续又接连发生了多起和尚和尼姑的自焚事件。如果陈丽春足够聪明,她哪怕装装样子也应该向人民解释清楚,安抚民间的愤怒。
可她并没有这样做,与生俱来的傲慢天性,轻易得手的政治权力,让她迷失了自我,认为一切都是出身即拥有,都是上帝赐予。
面对多起自焚事件引发的暴乱,越南政府没有妥协,反而派出军警进行暴力镇压,这也为南越后来的燎原之势刮起了劲风。后来,不仅大多数国家对南越政府不满,庞大的佛教世界也对南越政府提出了抗议。
其中尚且自诩为人权领袖的美国,彼时还留有一丝尊重生命权利的想法。美国总统肯尼迪亲自致信训诫吴廷艳不要太过分,但吴廷艳当局非但不理睬,甚至“瑈夫人”还跑去到美国巡回演讲,大骂肯尼迪不讲义气。肯尼迪大失所望,指使中情局暗中拔掉吴廷艳,着手在南越“换马”。
1963年11月杨文明发动政变,时任南越总统的吴廷琰及陈丽春的丈夫吴廷瑈,被政变军队乱枪打死于装甲车内。当时陈丽春和女儿正在美国加州,侥幸躲过一劫。
第二年她申请回到南越,被当局拒绝入境。自此陈丽春和女儿辗转欧美各国,至死也没能回到故乡。
那个时候的陈丽春没有懊悔,她还活在对美国政府的极端仇恨之中,当肯尼迪总统遇刺后,陈丽春公开提问肯尼迪夫人“现在你知道是什么感觉了吧?”
我常认为,一个人对于自己遭遇的苦难认知,从愤恨到追悔,从不接受到无奈,从因果到代价。这些领悟,往往会通过更长的时间里,那些接踵而来的更多不幸去进行浇灌。
陈丽春的晚年无法落叶归根,她从罗马宏伟壮观的斗兽场,走到巴黎温润儒雅的香榭丽舍,再到捧起蔚蓝海岸的洁白泥沙。她在一切从小就接触的法国文化里寻找自我,乞求再一次嗅到熟悉土壤中的故乡气息。
到巴黎的路上,陈丽春的女儿就因车祸离她而去,而她住在华盛顿特区的年迈父母被人活活勒死,警方认定嫌疑人是她的亲弟弟。从此她孤身一人了无牵挂,成为了一朵无叶无根亦无果的终焉之花。
父母的死亡,让她最后一次写信给美国媒体,控诉美国政府当年的举动害了自己和自己的人民。从那以后三十年,“瑈夫人”在欧洲过起了与世隔绝的生活,据说除了去教堂弥撒,她平日里闭门谢客,足不出户。
严重的抑郁症一直伴随着她,对女人而言,带着遗憾的孤独无疑是最为沉重的惩罚。我不知道她在生命的最后的时光里,是否对自己曾经的所做所为感到懊悔,但她应该在苦难中学会了如何接受事实。
她的一生,都如同她过去曾放弃的佛教里的箴言,“一切皆有因果,一切皆有报偿”。2011年,这个曾经叱咤南越的“瑈夫人”、“第一夫人”、“龙夫人”,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安静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平心而论,她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她是走上了一条自己不能驾驭的政治道路的牺牲者。也许对于我们来说,孤独是对她不理解人间疾苦的应有报应。但作为在孤独中付出漫长代价的结局,那种安安静静离开世界的方式,也许是上帝对于这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能给予的最后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