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文化视域中的女性身体

作者:詹冬华 汪家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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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山里还有你这等好的人材!”
  “书记,你怎么说这话!”她说。
  “这大来哪儿来的艳福,你看得上大来?”
  “书记,你不要……”
  书记却站起来抓住了她的手,接着就抱她的腰。她立即打了一下,挣脱了跳在门口,说:“他爹在山上犁地,他要回来啦!”
  书记咽咽唾沫,将五元钱放在桌子上,出来走了。
  她赶出来把钱扔在他脚下,转身就跑,书记却哈哈笑了,说:
  “你这娘儿的脸为什么要那么好看呢?”
  大来回来,听老婆说了,当下气得浑身打颤,就要跑下山去找书记。老婆却将他抱住了:“你这要寻事吗,人家是书记呀!”
  “他不能这样欺负人?”“你又没有证据,谁能信你的,还是忍了吧,反正我不会依了他的。”他便忍了。
  以后他去山上做活,就让老婆看见书记要再来,就早早躲开,要么就两口一块到山上去,就是山下逢集赶会,他轻易也不去,或者夫妻一块去,一块回。书记果然好长时间没有得逞,但越是没有得逞,愈是常来。后来公社在三十里外修水库,书记就点名让他们队派他去当长期民工,他知道后,坚决不去,但从此被扣上破坏农业学大寨的罪名,在公社大会上批判,他只好去了。他走后,书记终于一次把他老婆按在炕上,老婆反抗,搏斗了一个时辰,渐渐没了力气,就被糟蹋了。他从水库工地回来,到公社去告状,反被书记说是陷害,他又告到县上,县上派人调查,没有人证物证,也不了了之。书记又以报复诬陷之名,勒令他去水库工地,然后,十天八天去他家,老婆就如跑贼一样,又被强奸过两次。他老婆连夜跑到水库,找他回来。两口抱头痛哭。他几乎要发疯了,磨了一天天斧头,想下山去拼命,老婆说:“把他杀了,你还能活吗?你一死,那我怎么办呀,你还是让我死吧!”他又抱住老婆:“你不能死,你死了,那我怎么办呀!”夫妻俩又是大哭。
  “全怪我这张脸,全怪我这张脸害了我,也害了你!”老婆说。
  他突然想出一个办法来,但他不敢说出,更不敢说给老婆。一个人在山上转了半天,最后还是回来,在衣服上涂了好多漆,要老婆用汽油给他洗洗。老婆端着汽油盆子正洗着,他从后边划着了火柴,丢了进去,火立即腾起来,冷不防将她的脸烧坏了。她尖叫一声,昏倒在地,他抱起来大哭:“我怎么干出这事?我不是人啊,我不是人啊!”老婆醒过来,流着眼泪,却安慰他:“这样好。就这样!”
  果然,书记从此就再也不来了。
  他们夫妻的日子安静了,他永远属于她,她也永远属于他。
  也从此,他们再也不肯到那叫人伤心落泪的公社大院去了。
  鸡叫四遍的时候,我们睡下了。我合着眼睛。听见门外的梢树林里起着涛声,门前的小溪在哗啦哗啦响,不知在什么时候,就睡着了。我梦见就在这间屋子里,大来和他的女人正忙着将一堆堆耳棒抱在门前土场上,架起人字架,点上木耳菌种,眨眼,那木耳就生出了黑点儿,又立即大起来,如人的耳朵,又大成一朵朵黑色的花。我也帮他们开始采摘,采了—筐,又采了一筐,三人就到了山下,在供销社卖了好多钱。突然有了锣鼓声,他们俩又坐在了冒尖户授奖大会上,新书记给他们戴花,大来眼睛小小的,一副憨相,窘得手脚没处放。那老婆却大方极了,嫌大来不自然,就在桌下踩大来的脚。没想台下的人全看见了,就一齐哈哈地笑。那老婆也满脸通红,红润光洁。人都在说:
  “这大来有这么俊样的老婆!”
  “瞧人家的眉眼儿哟!”
  (原载《贾平凹文集——寻根卷》,霍达主编,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95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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