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5期
一曲多声部的命运交响曲
作者:郭芙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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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次”的咏叹才能理解这里的意思。“食物的羽翼,春天树叶上的/光芒,来而复去/它们总是无声无息”。季节和食物的羽翼(庄稼的枝叶),树叶上的光芒一样是轮回的,更替的,是有第二次的。死代替生,生又代替死,如此循环,了无间断。所以渴望新生的诗人说“季节是美德”。那么“捷径”的含义也不言自明了:今夜是走向死亡实现幸福的夜晚,是实现季节之美德的时候了——这是一条怎样的捷径啊!
至此,诗人第二种反抗命运的方式结束了,它温柔的幻梦结束了。在最痛苦的心灵旅途中,他的命运交响曲已弹奏了七个音阶,五种旋律(低郁强烈的、铿锵刺耳的、平静哀伤的、温柔幻梦的、悲壮幸福的),他让自己经历了一次最强音——死亡。
他已洞悉一切。他已不再暴躁,不再哀伤,他与命运由对峙走向对话,在最后一首诗中,他以最平静的心态,直面命运:
(四)归于平静
在这最后一首诗中,诗人终于让一直隐身的对手现了形,冰山完全浮出了水面。
“在平静的前夕在黎明的中心/在伟大的尘埃中/在你如星光般纤弱的手心”,这里隐含的主语当然是指命运。王寅再次发挥了他在选取意象上的才能,将具有强烈反差的词语随意粘在一起,却充满悖论,充满张力。平静的前夕是否有风暴,黎明中心是否最黑暗,最纤弱的尘埃是伟大的,手心却如星光般纤弱。其实这正是命运的本来面目,它本来就充满了悖论,充满了真实的荒诞。
“亡魂列车在你身边缓缓而行/莫测的马蹄/反复踏着昏迷已久的水面”,第三首诗中最后一句“莫测的命运”在这里被置换成“莫测的马蹄”,含义不言自明:命运安排这死寂如昏迷之水面的生活,它在肆意践踏,然而只有清醒的人才能感到疼痛。
这最后一首仿佛又回到了第一首的形式:整饬得有点别扭,意象在看似混乱中却准确得可怕。“你的命运/在风暴的背面/在灵魂的日子里/在利斧的寂静中”,这接连三个“在……”短语同样具有含混的意义,正如第一小节:风暴的背面可能没有风暴;灵魂的日子里可能是烈火的燃烧;利斧的寂静中可能沾满了鲜血,也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一系列的不确定性和暗示性再次勾勒并强调了命运的反复无常、乖僻暴戾。
现在让我们来整体回味一下这八首诗。这是一个百川归海的结构,从第一首诗《服从》起就指向了主题——命运,并在绝望中进行反抗,暴躁之后又开始哀伤地审视和强烈而温柔地渴望——死亡(另一种反抗),正是死亡使他的心情最终平静下来。这和穆旦的《诗八首》经历了同样的心路历程:不管前面的感情多么跌宕起伏,但在结尾,都归于平静。
命运不是一个新鲜的问题,但关于命运从来没有人能说得清楚。王寅在这个迷宫中走了一遭,用极端的痛苦和悲哀为路,甚至以死亡为捷径。命运是对手,打败它却是不可能的,你能做得最好的也无非是改变自己以赢得命运的青睐——但真正的诗人不会这样,这也不是诗人的任务。王寅只是用他的《近作八首》再次彰显了一个现代诗人在命运重压下的思索,并用意想不到的笔锋为我们刻画了难以把握的命运的真面目。他写命运,但它的诗歌的丰富含义早已超越这个界限——正如穆旦的《诗八首》以爱情为主题却远不止于爱情,他们的笔已触到了根本存在的生存困惑。①王毅《细读穆旦(诗八首)》,《名作欣赏》1998年第2期,第11页。②艾伦·退特《论诗的张力》,赵毅衡主编《“新批评”文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117页。③克林思·布鲁克斯《反讽——一种结构原则》,赵毅衡主编《“新批评”文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33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