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0期

小镇传奇

作者:刘 超



小小的矿井。这辆卡车是给一家私人小煤矿拉煤的,煤矿位于大山深处,只有一条简易公路与外界相通。煤矿老板姓李,四十多岁,原是本村的村干部,因为接连生了三个闺女,一心想生个儿子传宗接代,所以就和计生部门打起了游击战,举家搬进深山,一来安心生儿育女,二来采矿发家致富。
  少坤一下煤车,浑身黑得看不出人形,比乞丐还乞丐。李老板见他年纪轻轻、身体单薄,本想撵他滚蛋,但经不往少坤苦苦哀求,再加上矿上确实缺少人手,就勉强留下了少坤。少坤下井干了十多天,哪里吃得消?两手磨得满是血泡,鲜血淋漓,疼得钻心。
  李老板的婆娘,见少坤长得惹人疼爱,又识眼色,年龄和自己的孩子差不多,还能写会算的,遂起了怜悯之心。和李老板一合计,给少坤分了个轻一点的活,专门记工和保管工具,月工资100元,年底一次付清。少坤心里感激,非常负责,把账记得一目了然。
  就这样,少坤在密县暂时安下了身。
  谁知好景不长,由于私自滥挖乱采,煤矿存在重大安全隐患。三个月后的一天,井下发生瓦斯爆炸,下井作业的十七名工人有三人罹难。
  李老板一家逃得无影无踪,少坤和其他的工人一分钱也没拿着。愤怒的矿工把李老板家洗劫一空,拿不走搬不动的东西,统统砸个稀巴烂。少坤觉得李老板一家待自己还算照顾,没有参与哄抢,只捡了一床遇难矿工的棉被,背着离开了密县。
  第二年春天,少坤在外已流浪了一年,去过山东,后又到了安徽地界,一次在一片河滩地上遇到了涂来福。涂来福在这片河滩地上搭了几间简易的鸭棚,远离村庄。当时,少坤由于饥饿疲惫、忧思悲恐、外感风寒、内伤七情,昏倒在涂来福的鸭棚附近。
  迷迷糊糊之中,少坤仿佛回到了父母的身边,感觉是那么温暖、安全。蓦然,父母的音容远去,马户的鬼魂挥着屠刀,向少坤步步逼近,少坤挣扎不动,喊叫不出,一颗心渐渐向死亡的深渊沉去……一忽儿,又见警察牵着狼狗在少坤身后猛追,少坤没命地跑,却被一条大河挡住去路。眼看警车呼啸而至,少坤心里充满了濒死的恐惧,他纵身跃入汹涌的波涛之中,身体却像飘浮在云端,软绵绵地使不出一点力气……少坤觉得生命在渐渐离他远去……
  涂来福放鸭回来,发现少坤,把他抱回鸭棚,又请来郎中给少坤医治,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的少坤终于苏醒过来。等到少坤完全康复,涂来福和少坤已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少坤感激涂来福的救命之恩,又为了掩人耳目,于是拜涂来福为义父,二人以父子相称。
  少坤短短十八年人生,遭逢如此变故,又经过这场劫难,差点葬身荒野,心中充满沧桑。特别是饱尝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更觉凄凉。真是“阅尽人情知纸厚,踏遍世路觉山平”啊!
  涂来福没有什么家当,只有一把心爱的二胡朝夕相伴,平时寂寞时拉上几曲,聊以消遣。少坤跟义父漂泊江湖,很快也学会了。一年多来,父子二人游走于苏皖浙一带,青山绿水大江南北,留下了他们父子的足迹,也留下了一段人间传奇……
  后来,机缘巧合,少坤在江南小镇邂逅沈老先生。涂来福为了少坤的前程,忍痛割爱,把少坤送到泽生堂,又把心爱的二胡送给少坤留作纪念,孤身一人,重又浪迹天涯……
  
  9、归心似箭回乡自首
  
  少坤留在泽生堂,身在江南,心里却时时思念着皖北的父母、牵挂着皖南的义父。
  多少年来,陈少坤魂牵梦绕,多少眼泪默默流淌在心底?漂泊异乡的游子,有家不能归,有泪无处垂,那痛彻心肺的痛哀又有谁知?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有多少不眠之夜,他独自忍受着那份孤独和凄凉?
  幸而,有沈老先生关怀提携,有秀儿倾心相爱相伴左右,少坤的心里才有了一丝温暖。早年,秀儿哑言无声,少坤无人倾诉;后来,一双娇儿缓解了少坤心中的思乡之苦,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才一直保留到今天。
  一个多月以前,两个不期而遇的民工,打破了少坤平静的内心世界。那个民工留下的身份证上,地址正是少坤出生的小镇。按详细住址推断,他们居住的地方紧邻少坤父母工作的卫生院。他乡遇故人,少坤的心一下子被牵回到那片生他养他的土地,童年往事,历历在目!他多想打听一下父母的消息和家乡的变化,可是……十八年前的那桩血案,却让他难以启齿、不堪回首!
  十八年了,少坤亡命天涯,隐迹于江南小镇,娶妻生子,大富大贵,却不敢认祖归宗,衣锦还乡!
  十八年了,屈指算来,老父老母已年近七十。时光之于他们,已如桑榆暮景。为人子嗣,却未尽一丝一毫的孝道。
  十八年了,陈少坤多少次拿起电话,拨通了家乡的“114”查询台,却又怕走漏风声,不得不颓然放下。毕竟,人命关天呐!
  唉……少坤仰天长叹一声。
  秀儿早听得目瞪口呆……
  两天后,陈少坤吻别妻儿,决心回乡自首。秀儿默默地收拾着行囊,生离死别之时,柔肠寸断。
  少坤拥抱着秀儿,目光缓缓地扫视着泽生堂,喃喃自语:“……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天马不前!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葬江边!我要回家了……”
  次日,少坤踏上北上的列车,呼啸而去。
  半个月过去了,少坤毫无音讯。秀儿茶饭不思,度日如年,成天守在电话机旁,日渐憔悴。思乡、念慈也眼巴巴地盼望着父亲归来。
  秀儿渐渐失去了耐心,她把义父接来,将泽生堂托付给他照看,决定带思乡、念慈去千里寻夫。不论结果如何,秀儿和孩子都要与少坤守在一起,不离不弃!
  2005年开春,秀儿带着孩子来到皖北某县。在一家宾馆开好房间,简单地给孩子吃点东西,就一手牵着思乡,一手牵着念慈,一路打听直奔县公安局而来。
  公安局一位副局长接待了秀儿,告诉她,少坤目前在押,案件已移送人民法院,近日将公开审理,请秀儿耐心等待。随后,副局长拿起电话,给少坤被押的小镇派出所打了个电话,问常所长在不在,请他到县局来一趟。
  半小时后一辆警车驶进公安局大门,车上跳下一个清瘦的警察,戴一副宽宽的黑边眼镜,大约三十多岁,正是派出所所长常治安。常治安和少坤曾是同学,案发当日他也在现场,就是他提醒少坤快点逃命。常所长告诉秀儿:少坤的父母都还健在,已聘请了律师给少坤出庭辩护。目前,案件已调查终结,进入司法诉讼程序,相信法律会给少坤一个公道。
  秀儿见现在还没有结果,只得告辞。临走时,请常所长回去转告少坤父母自己所住宾馆的房间号码。
  当天晚上,少坤父母赶到县城,找到秀儿母子,一家人悲喜交加、激动不已。两位老人已经退休多年,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沧桑。少坤的父亲抱着孙子孙女老泪纵横,婆婆则紧紧地拉住秀儿的手,不肯松开。秀儿的心里瞬间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母爱,不由自主地把头埋在婆婆的怀里。婆婆的衣襟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药味,和少坤身上的气息非常相似,秀儿觉得又有了依靠。
  一夜无眠,秀儿和婆婆似乎有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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