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1期

名人徐元元

作者:周 刚




  几口酒落肚,徐元元果然感到舒服了,就找话说:“有发,你娘现在可好?”
  孙有发左手夹着红塔山,右手拿着一只鸭脚,一边啃一边说:“我娘,她发了!我这光景全靠着她。”
  徐元元不明白,问:“此话怎讲?”
  “不瞒你说,当年你和我娘也算一方名人,也只不过是不饿肚皮,哪有现在实惠!”孙有发将啃光的鸭脚往桌下一扔,舔了舔手指继续说,“现在,她重操旧业,给人家算命。我娘算的命准,找她的人很多,算一次十元,每天能挣个百元开外。你算算,粉碎‘四人帮’到现在已多少年了,她赚了多少?前年我家盖起了三上三下的楼房,成了村里第一批富起来的人,我讨老婆、生孩子花的都是她的钞票。她见我没事儿干,就买了一辆残疾人机动车,叫我贩鱼。我娘人头熟,我除了送饭店、食堂外,甲鱼、大闸蟹一类高档水产就往那些老干部家中送,他们知道我是盲婆的儿子,都认这个情,从来不还价,生意好着呢。”
  徐元元听他说得有声有色,心中哀叹:百无一用是书生,此话不假!我徐元元自命有才,当年和盲婆平起平坐,心里还觉得别扭,现在可好,她富得流油荫及儿子,我却沉到了底,而且活得窝囊!
  孙有发见徐元元呆呆地发愣,再看他穿的是一身褪了色的中山装,估计他境况不会好,就问:“你还在图书馆工作?”
  徐元元苦笑着点点头:“赚几个死工钿,怎能同你娘儿俩比?”
  孙有发用筷子在桌上重重一拍,说:“你也太死板了,我要是你,早就脚底上擦油——溜了!来个停薪留职,做生意!”
  徐元元想告诉他,我还是临时工呢,哪儿来停薪留职的份儿?但话到嘴角边又缩了回去,觉得不能在他面前丢脸现丑,传到乡下只会让人耻笑:徐元元进城几年,只混得临时工一个!于是忙改口道:“我何尝不想?但是说说容易做起来难,做大生意,哪来本钱?做像你那样的生意,林桂枝会反对,她一个文化馆干部,丈夫却是鱼贩子,她脸往哪儿搁?”徐元元哀叹自己还要为林桂枝死撑面子,伤心得泪水在眼眶里转。
  孙有发觉得奇怪,问:“徐哥,你心里有委屈?”
  徐元元忙掩饰道:“不,没有。我在为工资太低伤心。”
  孙有发笑道:“你不要那么灰心丧气,你工资虽然低了点儿,却旱涝保收,不像我,风吹一半,雨落全无。不说这话了,来,喝酒。”
  两人把一瓶老窖喝得瓶底朝天,每人吃了一碗面,看孙有发付了帐,徐元元忽然心血来潮,说:“坐你的车,去乡下看看你娘吧。”
  陆巷,是个依山傍水绿影婆娑的偏远石镇,孙喜婆的家就在这儿。她听说徐元元找上门来要她算命,笑道:“元元啊,说什么算命不算命?你要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不妨说来听听。”
  徐元元就把自己不得意的境况告诉了她,问她何时能时来运转——当然,瞒过了林桂枝婚外恋一节。
  孙喜婆听后,沉吟一会儿,对徐元元低声说:“元元,你拿我当外人了,你心里有委屈没有说。”
  徐元元听了一惊,暗忖:这盲婆果然厉害!但是,他嘴上却说:“我进城几年,穷是穷了点儿,可没有什么委屈。”
  孙喜婆不愧为老江湖,她听徐元元说话时的声音干枯苦涩,揣度他心中必有难言之隐。凭她的阅历,男子出现这种压抑情绪,大多由于妻子不贞,吃了哑巴亏而引起的,况且,她对林桂枝的作风早有所闻。孙喜婆见徐元元不肯说实话,就把嘴巴凑到他耳边,悄声说:“按我掐算,你家里人命犯桃花!”
  徐元元听了,又羞又愧,知道瞒不过她,只得把自己至今还是个临时工,林桂枝有外遇的事和盘托出。
  孙喜婆想不到徐元元如此落魄,动了恻隐之心,安慰道:“元元,你想开些,人生一世,谁不碰上个三灾六难,时运不济?你一个乡下男子,随妻子进城,腰板本来就不硬,何况又赚不到大钱,能保人家不生二心?常言道,瓦片也有翻身日,你年纪轻轻的就穷一世了?”接着,她又对儿子说:“有发,你不是要去胡部长家送甲鱼吗?这样,你再捎上两对大闸蟹,说是孝敬他的,请他爱人张局长帮帮忙,给小徐安排个像样的工作。”她告诉徐元元,胡部长就是当年下放在这儿的县委宣传部长,住在她这个学毛选标兵的赤贫户家中。孙喜婆眼盲心明,她知道胡部长下放是一时落难,暗中对他百般照顾。胡部长官复原职后知恩图报,对孙喜婆有求必应。现在,胡部长退了二线,可是他爱人还在文化局当局长。最后,她对徐元元说:“小徐,你随有发一块去,把你的处境对他们说说。”
  
  三初露峥嵘
  
  徐元元从胡部长家中出来,告别孙有发回到家中,已是傍晚时分。见家中冷灶冷锅,知道林桂枝回娘家去了。林桂枝的爷娘都是退休教师,他们看不起徐元元,就把六岁的外孙带在身边,每逢节假日,林桂枝就回娘家过。徐元元怕看丈人丈母的冷眼,从不上他们家门。今天,张局长对他很同情,说,你的情况知道了,即使不看孙妈妈的面,你还是林桂枝的家属,帮助你解决问题,也是我份内的事。何况你基础不差,还是个高中生呢!徐元元吃了定心丸,觉得自己有了希望。他想去丈人家把这个消息告诉林桂枝。可是张局长仅仅口头许诺,八字未见一撇。于是就草草吃了一碗方便面,上床睡了。
  再说林桂枝,她在娘家吃过中饭,约了唐志显打麻将。不知是她手气好,还是唐志显有意让她,她赢了很多。散局后,她用赢来的钱请唐志显吃夜饭,悄悄说了昨夜徐元元回家发酒疯的事,又埋怨唐志显说话不算话,转正的事泡了汤。唐志显抚摸着她的手讨好道:“桂枝,让你受委屈了。小徐的工作,我对天起誓,是尽了力的,可是图书馆编制有限啊。”林桂枝嗔了一句:“花言巧语!”停了一会儿,唐志显对林桂枝说:“现在是新旧交替时期,好多单位老同志要退下来,新人顶上去,正需要人才。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特长?”林桂枝道:“他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大学毛选那阵,他写的文章又上广播又登报纸,乡里人都叫他红秀才。”唐志显说:“那就好,听说有几个乡镇的文化站长退休了,一时找不到合适人选,位置还空缺着,小徐能动动笔杆子,岂不对上号了?总比在我图书馆一棵树上吊死好!”林桂枝白了他一眼:“我何尝没有想到?那阵子你拍胸脯包他转正,我不能骑两头马啊!”
  唐志显扶住林桂枝的肩头,说:“这事都怪我好不好?这样,我去对你们馆长说说。”
  林桂枝回到家中已时过黄昏,她见徐元元睡得死死的,就叫醒了他,问他一早出门去哪儿了?怎么一天不见个人影?徐元元却打了个翻身,用被子蒙住了头,不理她。
  林桂枝余怒未息,说:“装什么死腔!人家为了你的工作,心都操碎了。”
  徐元元听林桂枝说为自己的工作操碎了心,心里骂道,不要脸,又让唐志显灌了迷汤,来哄我了。他掀开被子不无嘲讽地问:“我转正的事又有希望了?”
  林桂枝以为徐元元服帖了,才缓和了口气,说:“那倒不是。现在,文化馆系统的人青黄不接,唐志显愿意向馆长说说,把你推荐上去。”
  徐元元一听,果然又是唐志显,他霍地从床上竖了起来,大声嚷道:“不要!就是饿死,我也不要!”
  林桂枝吃了一惊,徐元元对唐志显反感,在她意料之中,但是眼前放着这么好的机会,想不到他却回答得如此决绝,她刚按下的火又升了起来,满脸愠色地数落道:“人家正经指了条路,你却把好心当驴肝肺!好啊,你有本领在蓼州城找一份像样的工作给我看看!”
  徐元元不甘示弱,说:“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不劳他操心!”说完他卷了被子,又倒头睡了。
  林桂枝这才懵了,往日里谈起工作,徐元元言听计从,今日他吃了那门子邪,敢跟自己顶撞了?
  从此,夫妻俩憋着气,对工作的事缄口不提。
  周末,文化馆长悄悄地找林桂枝说,张局长很关心你家徐元元,让我帮他安置个工作。我想找小徐谈谈,你定个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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