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7期

新僧(上篇)

作者:康玉良




  山哥想了一下,学校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他不知道,况且,深更半夜的,学校还在放假,即使打了也不会有人接。他只有自己和香妹寝室的电话号码。自己的寝室肯定没有人,香妹此时远在靠山屯,寝室里也不会有人。但是,万一她已经回校了呢?抱着一线希望,他说出了香妹寝室的电话号码。
  被称为队长的人拿起电话拨了号,电话那边响了十几声没人接。他扔下话筒说道:“好了,别跟这小子费口舌了,先送进去再说。”
  
  6千里寻踪
  
  香妹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到了学校。公寓里的同学大部分都回家了,整个女生宿舍只剩下七八个人。公寓管理处为了学生们的安全,将这些同学集中在几个房间,要求香妹也同大家住在一起。但是香妹执意不肯,宁可一个人在冷清的房间里出出进进。其实,她是舍不得寝室里的那部电话。香妹相信山哥到了南方后,一定会很快给她打电话的。电话上有来电显示,从号码上就可以查到山哥的行踪。她不愿意放弃与山哥联系的任何机会,一心想尽快找到他。
  回来的第二天,香妹就只身一人进了城。她要独立完成放假前与山哥一同承揽的那两份家教工作。那是一个高中女孩和一个初中男孩,两家的住处相距不远。
  腊月二十五这天,在高中女孩的家里,香妹补课一直到晚上十点多钟。见时间已晚,女孩的母亲怕香妹一个人回学校出事,执意要留她住一夜。香妹只好同意。
  第二天,香妹赶回学校时已经是上午八点多钟。她走进冷冷清清的寝室,从桌子上拿起暖瓶要接开水。突然,她愣住了,她看到桌上电话机的液晶屏上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会不会是山哥?”香妹的心狂跳起来。她放下暖瓶,立即回拨了这个电话。
  “喂,谁呀?”话筒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请问,您这是哪里?”
  “你要哪里?”对方的口气不甚友好。
  “对不起,我没有说清。我是钢都科技大学,辽宁的。昨天夜里两点多钟,您那有人给我打电话吗?”
  “请等一下。”对方放下了话筒,香妹隐约听到了喊人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听筒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好,这里是A市长途客运站派出所。你有什么事?”
  “我是钢都科技大学,昨天夜里有人给我打电话吗?”
  “噢,是这样,听说昨天夜里抓了一个流浪汉,他自称是什么大学的学生,还让我们打电话核实。”
  “真的吗?他是不是叫刘山哥?”
  “名字我们不知道。他说有身份证,还说有学生证,可就是拿不出来。”
  “他真的是我们这儿的大学生,叫刘山哥。同志,您让他与我通话好吗?”
  “晚了,已经送到收容所去了。”
  “什么?收容所?哎……同志,能把收容所的电话告诉我吗?”
  “不知道,你自己查吧。”对方说罢,不客气地放下了电话。
  “喂,喂……”香妹对着话筒用力喊着,但是话筒里已经没了声息。
  香妹又一次拨了电话。过了好半天,对方才有人接,仍然是那个男的。
  “同志,刘山哥真是大学生,是我的同学,求你们把他放出来吧!”
  “你这人有没有完了?不是告诉你了吗?人已经送到收容所,不归我们管了。什么?电话号码?明告诉你吧,你就是查到了也没有用。识相的,就请你带上两千块钱,亲自去把他赎出来,要不然,过两天就移送劳教所了。再见!”
  香妹呆呆地望着电话机,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真不知道山哥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他怎么会变成一个流浪汉呢?他挨饿了吗?受冻了吗?挨打了吗?他这会儿在什么地方?我真该死呀,昨天晚上怎么没在宿舍住呢?
  忽然,香妹跳起来,从床下拉出皮箱,飞快地往里面装东西。牙具、衣服,书本,还有她手头的全部现金。她又找出山哥的存折,决定先取出二千元。她要亲自去A市,将山哥接回来。
  两天后的早晨,香妹只身来到A市。车站的站前广场人来车往,一派繁忙景象。
  香妹在一个售货亭前买方便面,顺便打听一下去收容所的路怎么走。正在这时,她远远看到有辆警车在候车室门前停了下来,从汽车上跑下几个警察,打开后车厢,从里面押出七八个人来。一行人鱼贯地向车站里面走去。
  香妹发现被押送的人中有一个背影很像山哥。她拎起皮箱,急忙向前跑去。
  “小姐,给你找钱!”卖货的人在后面喊道。
  “不要啦!”
  香妹跑到警车前,那一行人已经全部进了候车室。她刚要往里面闯,一个车站民警伸手拦住她:“小姐,请出示你的车票。”
  “同志,我要找人。”
  “对不起,春运期间,候车室十分拥挤,没有车票的人一律不准入内。”
  “同志,你就行行好,放我进去,一会儿我就出来。”
  “不行!请你走开,不要妨碍我执行公务。”对方一脸冰霜,毫无通融之气。
  香妹翘首向里面观瞧,哪儿还有警察和人犯的影子?她头脑冷静地想了想,觉得八成是自己想山哥想花了眼。这大千世界,茫茫人海,怎么那么容易就遇到山哥呢?再者说,他不是还在收容所关着吗?
  打听了半天,香妹终于找到了位于市郊的收容遣送站。但见这儿大门紧闭,并无人员车辆出入。香妹敲了半天门,里面才走出一个值班干部。香妹说明了来意,对方说:“马上就要过年了,站里的人都放假了。收容的人员也分别做了安置,有犯罪嫌疑的送去教养,流窜分子遣送原籍,没有犯罪嫌疑的便被放了出去。这儿不是养老院,是从来不留人过年的。”
  香妹请求对方查阅一下山哥的去处,那人从卷柜里翻出一个大本子,在最后一页上找到了如下记录:“164号,男,二十多岁,北方口音,于1月25日夜在长途汽车站逗留时被收容。本人自称名叫刘山哥,是大学生,但无任何身份证明,也无法提供亲友为自己担保,已于1月28日被强行遣送原籍。”
  1月28日,不正是今天吗?这么说,山哥已经回东北了。那么,在火车站见到的那个被押送的人定是山哥无疑了!老天爷与他们开了个无情的玩笑,竟让他们擦肩而过,各奔东西。
  山哥会去哪儿呢?回靠山屯?根本不可能!香妹了解山哥的性格,他可不是那种吃回头草的人。那么他只有回学校了。香妹急忙与那名值班干部告辞,火速向火车站奔去。她要尽快赶回学校,去找山哥,没准他们还能在一起过除夕呢!
  香妹在车站见到的人还真是山哥。
  山哥与其他几名被收容人员进了火车站,警察让他们在角落里围成一圈。立时,他们的周围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警察中的一个到车站公安处进行交涉。
  大约等了一个多小时,收容人员先后被一个个地领走。终于轮到了山哥,他孤身一人被带进了车站,在一个乘警的引导下,上了一列客车的行李车厢。带他进来的小警察掏出二十元钱说:“小伙子,算你有福气,没买车票就能回家过年了。车厢里面太挤,没办法照看你,你就在这行李车厢中猫着吧。冷是冷一点,就将就着吧。这二十元钱呢,是我们发给你的路费,留着你半路上买个大饼火烧什么的。车到大站卸行李时,你可以委托刚才那位乘警给你代买。你老老实实地在这呆着,别想着逃跑,也别偷行李里的东西。车一到沈阳,就放你出去。”
  小警察交待完有关事项,跳下车走了。行李车的大门“咣当”一声关得溜严。这车厢又叫闷罐子,没有车窗,只有透过大门上那两个一尺见方的小窗户,才能射进来一线阳光。山哥试着走到车厢一侧,推了推门,发现门已经从外面锁上了。既来之,则安之。山哥将几件行李挪了挪,垒成一个窝,倒头便睡。这两天他太累了。收容的第一天,他被迫当了一天装卸工,搬砖搬石头。第二天,他又当了一天泥瓦小工,收容所里面正在盖一间监房,难得有这些廉价的劳动力。累一点倒是不怕,他最懊悔的是未能完成老王和工友们交办的任务,也不知李老板现在给没给他们开资,他们回没回家过年。他们该不会认为自己偷着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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