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11期

姐姐的爱情

作者:安云儿




  姐姐没出声。王福军拥住姐姐,催促道,你说呀,你现在就提出离婚,离了婚,咱们就走好吗?你到底跟他离不离呀?我求你了!我真的离不开你,我太想和你一起生活了!
  姐姐在王福军怀里,回想着她在姐夫胡春林家的生活和遭遇,看着眼前到现在仍然对她念念不忘的心中恋人,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八
  
  然而,正当姐姐准备要和姐夫胡春林离婚之时,突然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
  姐夫胡春林为了多挣几个钱养家糊口,给人盖房时,由于脚下踩着的一根缘没有钉牢,从高高的房脊上掉了下来。姐夫胡春林的双腿被摔断了。
  这件事是几天以后我才知道的。
  那家盖房的人家将他匆匆送到医院去抢救,医院虽然做了精心治疗,但他的腿因为伤势太重还是不能恢复了。他在医院住了一些日子,就被人送回到了家中养伤。
  我们一家去看姐姐,对姐姐遭遇到的这一不幸非常难过。
  姐夫胡春林躺在炕上,脸色痛苦、暴躁,显得极度绝望,不说一句话。胡春林的妈泪水涟涟地抚着儿子的涂满石膏的腿,又心疼又难过,但她无能为力。
  姐姐被这一突发事件击懵了。她长久地回不过神来,独自坐在那里痴呆呆地发愣。姐姐脸上已经没有往日的光彩,脸变得是那么苍白,虽然她还是那么俊秀、美丽,但那乌黑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却是深深的忧郁和凄苦。岁月的利箭已经在姐姐的脸上留下了很深的痕迹。我看着姐姐那瘦弱而疲惫的身躯,真不明白,姐姐的命运怎么会如此的曲折和悲惨。
  此时的姐姐已经是身孕六甲了,挺着很大的肚子,行动非常不便。姐姐用她的坚强毅力将所有的欲望和念头都压到了心底,什么也不再想,开始一心一意地侍候姐夫养伤。她整天为他熬药送水,擦屎接尿,陪他说话。
  姐姐的婆婆看着姐姐挺着大肚子,忙出忙进,她为姐姐腹中的孩子操心,劝姐姐不要太多活动,多休息。胡春林的伤,叫姐姐就别管了,有他们呢。
   姐姐的婆婆充满感激地说,姐姐真是个好人,他们一家全靠姐姐了。
  姐姐平静地对婆婆说,我是胡家的媳妇,就应该要为胡家操劳的,这些都是一个媳妇本就应该做的。姐姐的婆婆看着姐姐,忽然有了悔恨的神色,她充满歉意地说,她过去和胡春林做了件糊涂事,威逼了姐姐,叫姐姐千万别记在心上,那都是她这个老婆子的不对。如果姐姐同意,她可以向姐姐赔罪。
  婆婆的话,姐姐起先没有明白过来,后来,姐姐就知道了她说的是很久以前那晚,她和儿子胡春林一起对她强行同房的事。姐姐半天没有吭声,然后低声说,妈,你想多了,我是胡家娶进门的媳妇,不和自己男人睡,那是我不对,不能怪你们。我把那事早都忘了。姐姐的话感动得婆婆有些难以自禁,她一把抱住姐姐哭出声来说,我们胡家哪里积了这么大的德,娶了这么好的一个媳妇?
  姐姐整天精心地侍候着姐夫胡春林。但姐夫胡春林被这灾难弄得烦躁不堪,火气冲天,他一看见姐姐端来的药,就挥着胳膊大叫,说他不吃药,就让他死了算了!姐姐端着药碗说,你是我们全家的主心骨,我们一家还要靠你养活呢,你不吃药怎么行?谁来养活我和肚中的孩子?
  姐夫绝望地说,我这腿都不能动了,要瘫一辈子,我怎么养活你们?我还得要人养活呢!我们今后这日子还怎么过?我看到街上去买些老鼠药我们一起喝了算了!姐姐说,你这是什么话?你不能动了,还有我呢,我一样也能养活你和咱们全家的。
  就在姐姐一家为姐夫胡春林的病忧伤操劳的时候,王福军又再次找上门来了。他已经等不及了。
  他听说了姐夫胡春林从房上摔下来的消息,这消息使他很振奋,他觉得这一下,姐姐跟胡春林离婚的可能性更大了,他就专门来鼓动姐姐。王福军想着姐姐和胡春林离婚已经成了必然,就理直气壮地走进院来,开口直叫姐姐。
  房里的人听到院里有人喊姐姐的名字,都一愣,一齐瞪住姐姐。
  婆婆说,外面谁叫你哩?
  姐姐已经听出这声音是谁来了,而且完全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她蓦然变了脸色,变得有些慌张,她还没有说出什么,王福军已走了进来,他的样子平静、镇定,丝毫没有胆怯或者顾虑之意。显然,他已经不将这一家人放在眼里了,准备来挑明了直说。
  王福军进来看着姐姐说,你在呀,我喊你,你怎么不答应?
  姐夫胡春林和姐姐的婆婆一齐不解地瞪着忽然而入的王福军,姐姐的婆婆对姐姐说,这是谁呀?
  姐姐忙说,这……是我娘家一个亲戚。姐姐面向王福军说,你来干啥?怎么这时来了?
   姐姐的婆婆一听说是姐姐娘家的亲戚,忙说,是你娘家亲戚,那快叫坐呀,你快去招呼人家,别让亲戚站着呀!
  姐姐走到王福军身边说,走,咱们出去说。她一拉王福军,朝外边走去。他们走出村庄,找了一个安静处。姐姐说,你来有什么事?王福军焦急地说,跟你男人离婚的事呀!你又装糊涂了!你到底啥时才能离了?我都等不急了。
  姐姐说,现在还说什么离呢?你都看到了,他给人家盖房,从房上掉下来了,摔断了腿。王福军说,那你又不想离了?想跟他过一辈子?姐姐痛苦地说,这时候,还说啥离婚不离婚的。人都瘫在炕上动不了了,他整天只是发火,连药也不肯吃。将来……还不知能不能好。
  王福军着急地说,那你就更要离了,他要是好不了,就要瘫一辈子。你难道要和一个瘫子过一辈子?看你对他关心的样子,一个瘫子你倒还舍不得了?姐姐看着他说,福军,你别说得那么难听,他是我男人。王福军说,你真心疼他了!三天不见,你就变心了!你知道我每天有多么着急。你说,你啥时候跟我走?
  姐姐忧郁地说,我现在要侍候他哩,他躺在炕上动不了,我咋能离开他?我这时候要撇下他走了,我成啥人了?我做不出这样的事。
  王福军急了,上前一把抱住姐姐,紧紧地搂抱着她,冲动而急切地说,不行,你得跟我走!他都成那样了,还跟他过啥?一个瘫子,还不累死你!
  姐姐挣扎着往外推着他说,别,你别这样,当心挤着我肚子里的娃!别把我娃挤了!
  王福军忽然醋意大发地盯着姐姐的肚子,说,啥?你的娃?你就想着你的娃!你现在处处想着他了,看你得意的!王福军说这话的时候,样子有些刻毒和愤怒,他还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他恶狠狠地说,你现在处处想着他,还有这个没出世的小杂种。你这样护着他们,你心里就只有他们了!
  姐姐瞪着他,脸色就变得有些惨白了。我知道姐姐是一个有骨气的人,她虽然温柔,但却不允许别人侵犯和侮辱,更何况他侮辱的是她肚中的孩子。一个母亲怎么能让自己的孩子受到侮辱?她突然抬手打了王福军一个耳光子,尖声叫道,不许你这么说我的娃!他是我的娃,他不是杂种!
  姐姐这突如其来的一记耳光在寂静的村庄里,显得那么响亮。这一记耳光和这一声尖叫,把他们俩都吓了一跳,俩人都直愣愣地瞪视着对方。许久许久,他们都不说话,也没有动。到后来,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王福军,他的脸色变得灰白,盛怒不止,他举着颤抖的手指着姐姐,声音尖厉地叫起来说,好啊!你打我!你真的是变心了!你说要跟我走原来是骗我的,你是要和一个瘫子去过了!你这个骗子!你和他去过吧!
  王福军大声说着,很响地还了姐姐一个耳光子,他眼中喷着凶光,恼羞成怒地一脚将姐姐踢倒在地上,然后,就大踏步地远去了。姐姐望着远去的王福军揪心地说,福军,你怎么能这样?
  这时候,姐姐忽然感觉到肚子翻江倒海般地疼痛起来,以致痛得她连走回去的力气都没有了。姐姐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她就坐在那里想歇一歇。但是,她一低头,忽然发现自己裤下渗出了一小滩血迹。
  
  九
  
  姐姐最终没有和姐夫胡春林离婚。而且,她那天在遭受了王福军那一脚之后,回去不久,肚中的小孩就流产了。
  姐姐没有能为姐夫胡春林生下这个孩子,这成了她的一大心病,也使她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姐姐几乎一蹶不振了。我知道姐姐生活得艰辛、寂寞,就常利用空闲去帮姐姐干活。姐夫胡春林落下残疾,瘫痪在床什么活也干不了,家里的一切都要靠姐姐。后来,我帮着姐姐在他们村开了一家小百货店。开业后,小店生意还不错,可以养家糊口。
  王福军离开姐姐后,很快就结婚了。第二年,他媳妇生了个男孩。王福军仍然到处跑,和人承包搞建筑。可他却和一个有夫之妇搞在了一起。有一晚上他和那个女人偷会时,被她男人当场抓住,王福军仗着手里有钱,竟和那人打了一架,结果打死了那女人的男人。他被公安局抓去判了无期。他媳妇和他离了婚,走了,撇下了还很小的孩子。
  姐姐知道了这事以后,拖着瘦弱的身子来到我家,说她要抚养王福军的这个孩子。我们一家听后都很吃惊,都坚决不同意,我对姐姐说,那个家已够你操劳了,再多个孩子你怎么顾得了?你自己还没有孩子呢,却去照顾他的孩子!但姐姐很平静,那清瘦的脸上是那样执着。姐姐没再说什么,就将王福军的孩子领走了。
  姐姐背着这孩子回去的时候,我们一家都出来相送。一直将姐姐送出很远。
  

[1] [2]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