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11期

双玉蟾

作者:高 青




  一凶案初起
  
  入夜,华灯初上。位于龙州闹市区的蓝星大酒店灯红酒绿,热闹非凡。二楼白云厅笑语飞扬,觥筹交错,龙州锡剧团的庆功宴正在这里举行。团里六十来号人全都到场,文化局长刘学礼和几位副局长也被请来赴宴。
  在半月前结束的全省锡剧节活动中,龙州锡剧团以一出新编历史剧亮相省城舞台,一下子捧回七项大奖,为此,市政府对他们进行了重奖。
  宴会开始前,刘学礼发表了简短的讲话。随后,正副几位局长捧着酒杯挨桌给大家敬酒。敬到最后一桌,刘学礼的情绪最为亢奋。此桌坐着团长池立祥、导演和几位花旦、小生演员。挨池立祥坐的是团里的当家旦角演员、有名的金嗓子方玉兰。
  “哇,池团,你这桌全是精英,功臣,此次得奖,你们劳苦功高!”刘学礼逐一碰杯,说:“诸位,为表示我的敬意,我全干了,你们随意。”
  “谢谢,刘局,此次我团凯旋而归,与局领导特别是与你刘局的关心支持是分不开的。我代表全团表示感谢,我干了。”池立祥说着也一饮而尽。
  “池团,此戏得奖后,你们团要下乡演出了,有什么困难和要求,尽管向局里提好了。”刘学礼打了个手势欲走。
  池立祥笑笑,说:“刘局,我现在就有个要求,不知能不能提?”
  “什么要求,但说无妨。”刘学礼说。
  池立祥指了指方玉兰旁边的一个空位:“想请局长与我们同桌畅饮。”
  刘学礼十分爽快,捧着酒杯欣然入座。
  一会儿,白云厅的何经理过来敬酒了。何经理,一个人到中年的女强人,是个锡剧迷。受她的影响,女服务员中也有多人迷恋锡剧。
  敬完全桌人,何经理单独敬了方玉兰一杯,说:“方老师,真不好意思,刚才多位服务员向我提出,今天要听你的戏。”
  方玉兰微微一笑,说:“没关系,我唱。”刘学礼说:“一个地方戏能有大批年轻观众,好事,大好事。”
  池立祥说:“我们小方早有准备,那伴奏碟片就随包带着呢。”方玉兰起身取过碟片,看了刘学礼一眼:“刘局在此,我就上去现丑了。”何经理随后引着方玉兰来到中心小舞台,把碟片交给放音乐的服务员。少顷,音乐响起,方玉兰亮嗓唱了锡剧《珍珠塔》的选段“赠塔”。唱毕,掌声四起,并夹着阵阵喝彩。一位女服务员前来献花,并恳请方玉兰再唱一段。方玉兰点头应诺,旋即清唱一段《红花曲》选段。
  这时,刘学礼已挪身坐在方玉兰的位子上,凑近着跟池立祥在低声说着锡剧团有关人事精简的事。忽然,刘学礼的手机“嘟嘟”地响了起来。大厅里声音混杂,刘学礼“喂”了两声,听不清对方是谁,便捏着手机匆匆出了大厅门,来到廊道上接听。接完电话,刚要挪步回大厅,眼前一片漆黑,断电了。
  白云厅内一片惊呼!
  黑暗中,何经理大声说:“大家在原地坐着,别乱动。施利敏,你让电工去查看一下,究竟是什么原因断电的,快!”
  两分钟不到,电来了。施利敏过来说:“小故障,是跳闸引起的断电。”
  断电时,方玉兰的演唱已接近尾声。电来了,她回到桌边,觉得口渴,坐下来,顺手端起面前的半杯啤酒,一口气,就“咕咕”地喝下了肚。池立祥一看,说:“刚才,刘局坐在你位子上跟我谈事。你倒好,把刘局杯里的酒喝了。”方玉兰莞尔一笑,说:“杯子都是一个样儿,将错就错吧,反正都是啤酒。”
  方玉兰让服务员将空杯斟满了酒,而后还原了自己的杯子。
  来电后,刘学礼去了一趟洗手间,返身回到桌前,方玉兰便捧起杯子,向他敬酒:“刘局,来,我敬你一杯。你的关心和扶植,玉兰我终生不忘,谢……”话未说完,只见她面颊陡然脱色,额头虚汗直淌,浑身一颤,便摔倒在座椅上,手中玻璃杯砰然落地,成了一堆碎片。
  “小方,小方,你怎么啦?怎么啦?”刘学礼大惊大骇,跳将起来。池立祥也过来连声呼叫。
  方玉兰已面无人色,唇际翕动着,声如游丝了。不久,便七窍流血,气息全无。
  刘学礼快速拨通了110报警电话和120急救电话,但为时已晚。
  在一片急呼和啜泣声中,一个艺术魅力四射的台柱演员香消玉殒了。
  
  二断电前后
  
  刑警队长姜克平,带着重案组侦查员辛良、胡晓云和法医老童一干人赶到时,蓝星大酒店二楼白云厅已乱成了一锅粥。姜克平见过刘学礼后,先听他说了案发的基本情况。
  姜克平对刘学礼说:“刘局,这么多人呆在大厅里,对现场勘查不方便。我看,就留下池团长所在的一桌人,其他人全都散去。”刘学礼微微颌首。转过身,朝大家把姜克平的话说了一遍。众人陆续散去。
  几分钟后,白云厅静了下来。
  姜克平说:“刘局,我们开始勘查现场了,有什么事,呆会儿咱们再谈吧。”
  老童验完方玉兰的尸体,对姜克平说:“姜队,是有人在啤酒里下了毒。”姜克平问道:“是什么毒物?”老童说:“极有可能是高浓度的氰化钾。”
  姜克平让痕迹检验员小马收取了方玉兰掉在地上的那堆玻璃杯碎片和桌上刘学礼用的酒杯,以验出上面相关的指纹。
  姜克平问辛良:“从刘局长讲述的基本情况和现场,你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辛良想了想,说:“我觉得投毒者明显是冲着刘学礼来的,方玉兰糊里糊涂做了替死鬼。”
  姜克平说:“这样看来,投毒者对刘学礼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不然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干这事。”
  姜克平思忖了一会儿,说:“从现场情况看,断电与投毒几乎是同步进行的。也就是说,至少有两人参与了犯罪。”
  “不过,姜队,”辛良顿了顿说,“如果我是复仇者或是报复者,我决不会亲自动手的。”
  姜克平说:“你是说,花钱雇用投毒者来达到目的?”
  辛良点点头。姜克平说:“如果是趁断电间隙做的手脚,小胡,你说说看,这个下毒者必须具备什么条件?”
  “我想一是要知晓刘学礼所用酒杯的方位;二是能在短时间顺利接近那只酒杯。啊,这么说,留下来的那桌人都有嫌疑。”胡晓云分析道。
  “可以这样认为。但别忘了,最容易实施下毒的人是服务员,因为斟酒是她们的工作。”辛良说。
  姜克平说:“好,咱们立即摸清是哪位服务员在方玉兰这一桌忙乎的。小辛,你把白云厅的何经理找来。”
  何经理来了,一听姜克平说完,就说道:“是关雯。我去把她叫来。”
  一会儿,关雯来了。这是一个高高挑挑、面容俊秀的姑娘,见了姜克平,脸上红扑扑的。
  姜克平说:“小关,今夜池团长那桌是你负责服务的吧?”关雯点了点头。
  “你的工作内容主要是什么?”
  “上菜,斟酒,其余时间听客人招呼。”
  “断电时,你在哪儿?”姜克平问道。
  “我正在洗手间方便。我心里害怕,还惊叫了一声。”
  “那你去洗手间之前,有没有给池团长这桌斟酒?”
  “零星斟了一些。”
  “池团长他们都喝什么酒?”
  “就池团长一人喝白酒,其他人都喝啤酒。”
  “你斟的啤酒是从哪儿取的?”
  “喏,都在南面的窗下,一箱完了,就用另一箱。”何经理插言道。
  姜克平略点头,说:“哦,何经理,我得去看看。”
  啤酒是大富豪牌的,普通包装,一纸箱20瓶。8桌人,开了9箱。第9箱还有3瓶未开启,剩在纸箱内。
  “姜队,我有个想法。”胡晓云走近了说。
  “快说,什么想法?”姜克平问道。
  胡晓云说:“咱们找一找空啤酒瓶,也许会发现新情况。”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行!”姜克平眯着眼睛,笑了笑,说:“来,咱们重案组的人干活儿。何经理,让你们的服务员也过来,把所有的空啤酒瓶收拢起来。”
  忙乎了十来分钟,100多只空瓶“物归原主”,放进了纸箱。8箱是160只,加上第9箱喝下的17只,共是177只空瓶,可集中起来,却只有176只,少一只空瓶。现场并没有摔破的碎片。
  “很明显,那只存放毒酒的瓶子被人藏起来了。”姜克平看了看辛良和胡晓云。
  “现在看来,这一切是事先预谋好的。”辛良说。
  姜克平朝不远处的何经理扬了扬手。何经理快步走了过来。姜克平说:“请电工来一下吧。”
  过了几分钟,电工来了。电工姓焦,一个精明能干的小伙子。姜克平问了他有关白云厅断电的情况。小焦说,白云厅断电属于正常的跳闸,用电超负荷和路线出现某些故障,都会引起漏电保护器的自行跳闸。这种情况以往也有过几次。
  胡晓云突然问道:“小焦,白云厅断电,你在哪儿?”小焦一愣,说:“我,我在一楼修一只空调。我们当班电工三人,一人负责两个楼面,我负责的是一楼和二楼。”
  “你是如何知道二楼断电的?”姜克平问道。
  “我修好空调上楼来,在走廊上,遇见施利敏,他告诉我的。”小焦说。
  “施利敏是干什么的?”姜克平问。
  “保安,喏,就是站在门厅上的那个小白验。”小焦伸手指了指。
  “那你去忙事吧,有事再找你。麻烦你把施利敏给我叫来。”姜克平说。
  很快,施利敏大步流星走了过来。一个标准的小白脸,浑身的奶油味。
  “姜队长,是你叫我吗?”施利敏劈头就问。
  姜克平点点头:“请你把断电时,你去排除电气故障的情况说一说好吗?”
  “其实很简单。我打着手电去找小焦,小焦他不在电工间,我就自个儿到了电气柜那儿,打开柜门,一看,漏电保护器跳闸了,我伸手合上电闸,电就来了。”
  “你做过电工?”姜克平问。
  “没有,这种故障以前出过,我看小焦就这般处理过。”
  姜克平又问:“今夜你们几个保安当班?”
  “两个人,我和李卫强。”
  姜克平手指了指门厅上一个高个子男青年:“李卫强是不是那个人?”
  “对,就是他。”
  姜克平说:“断电时,李卫强在哪儿?”
  施利敏稍一愣,说:“他好像去了洗手间。”
  
  三扑朔迷离
  
  等刘学礼进了单间,姜克平把门关上了。
  “刘局,咱们坐下谈吧。”
  “你们现场勘查是不是发现有价值的线索了?”刘学礼坐下,问道。
  “还没有,我想跟你了解一些跟案子有关的情况。”
  “好吧,是什么事?”
  “刘局,你知道,方玉兰是无意间喝了你杯里的酒中毒身亡的。由此,我们分析,是有人要蓄意谋害你。我们想知道,你近来跟什么人发生过冲突没有?”
  “怎么会呢?”刘学礼连声否认,“我从政二十来年,遇见这种事可是第一回。我实在想不出,我得罪了哪方神圣。”
  姜克平说:“听说断电前,你接听了一个电话,是吗?”刘学礼一愣,随即点点头,说:“是锡城我的一位朋友打来的,为了一点私事。”
  “既然是私事,那就免谈吧。刘局,实在对不起了。”
  “没关系,这点私事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那朋友托我了解一下,他女儿录考咱们文艺学校的情况。”
  “哦,是这样。”姜克平说。
  “姜队长,方玉兰的死,对于市锡剧团,乃至我市戏曲事业的发展,都是莫大的损失,所以目前你们的工作压力不小啊!”
  姜克平说:“就是。对这起命案,田局长已下了死命令,要求我们限期破案,重案组现在是全力以赴。不过,刘局,你自己可千万要注意安全。”
  “我啊,没问题,我会注意的,谢谢。没有其它事,我走了。”说着,他起身告辞。
  刘学礼离开后,姜克平关上门,独自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时,辛良和胡晓云一前一后进来了。
  胡晓云说:“头儿,证实了,关雯没有说假话。断电时,她是呆在洗手间里。”
  “还有其它情况吗?”姜克平问。
  “有啊!”辛良笑笑说:“池立祥说了一个细节。”
  “什么细节?快说!”姜克平催促着,“怎么还卖关子?”
  胡晓云说:“断电前的一分钟左右,池立祥领着桌上的其他人去邻桌敬酒了。结果呢,酒未敬完,断电了。后来,那七、八个人是依靠池立祥点着打火机的微光,磕磕绊绊回到位子上的。”
  姜克平说:“这细节很重要。来,你们俩坐下,咱们来想象一下,关雯离开白云厅去洗手间后,池立祥那桌上所发生的事儿。”
  辛良说:“这不难,咱们按事情发生的先后来说。先是刘学礼的手机响了,大厅里声音嘈杂,于是他去了厅门外走廊上接听电话。”
  胡晓云接着说:“而后池立祥领着桌上的几个人到邻桌去敬酒。此时,桌上无人了。方玉兰在中心小舞台演唱。”
  “好!”姜克平摆摆手,说,“停一下,沿着这条思路,咱们想一想,此时,如果实施下毒,谁最具备靠拢那桌面的机会?”
  辛良不假思索地说:“邻桌的女服务员。她可以自由走动,也可以趁人家不注意和那桌无人时以斟酒的机会下毒。断电前后都很方便。你们瞧,那些女服务员都是面容姣好,穿着同样的服饰,食客们谁也不注意她们,也分不清她们谁是谁。”
  姜克平满意地点点头。他略思片刻,说:“不过,有一个人,也应进入我们的视线。”
  “是谁?”辛良问。
  胡晓云说:“头儿,我猜他是池立祥,对吗?”
  “完全正确,加10分。”姜克平用了一句电视主持人主持竞猜节目时常说的话,“你们想,断电前的一段时间内,他和刘学礼紧挨着坐在一起,说事儿。后来,摸黑回到座位上,他要下毒易如反掌。”辛良说:“问题是咱们如若找不出池立祥下毒谋害刘学礼合理的犯罪动机和理由,这推断就不能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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