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11期
双玉蟾
作者:高 青
“那当然。”姜克平赞同地说,“咱们一步一步来,小胡,你即刻就去找何经理,了解一下,池立祥邻桌的女服务是谁,断电前后,那女服务员在何处。”
胡晓云刚把门打开,何经理兴冲冲地领着一个姑娘来了。
何经理说:“姜队长,这是我们底楼总服务台的小闵。她找你有点事。”姜克平说:“是什么事?”小闵说:“姜队长,是这样的,刚才,总服务台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女人打来的,说是找你,有要事相告。”姜克平说:“怎么她没说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小闵摇摇头:“没有,她说等三五分钟她会再打过来的。”
“既是这样,那我们去楼下等吧。”姜克平对何经理说,“何经理,我让小胡再跟你了解一些情况。”
姜克平和辛良跟着小闵旋即到了底楼。在大堂上等了四、五分钟后,那个匿名电话真的打来了。
“喂,哪位?”
“姜队长,别问我是谁。我现在特向你提供一个情况。”听声音,对方年龄不超过三十岁,操一口夹着龙州方言的蹩脚普通话。
“我听着,你说吧,什么情况?”
“你们不是正在查那个下毒者吗?你们实际上用不着瞎忙乎。依我看,那个下毒者之事,十有八九是市锡剧团池立祥所为。”
“你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刘学礼曾给池立祥戴过绿帽子。知道吗?那就是证据。”
“喂,你究竟是谁?”不容姜克平再问什么,对方“啪”地挂断了电话。
过了片刻,胡晓云匆匆下楼来了。姜克平说:“怎么样?”
“那女服务员叫戴美娟,断电前后,她是一直呆在白云厅的。我和她交谈,她毫无慌乱之色,表情上实在看不出什么,似乎滴水不漏。我在何经理的协助下,取得了她的指纹。喏,在这只杯子上。”胡晓云扬了一下手里包着的杯子。
“带回去检测吧。”姜克平轻叹一声,说:“咳,看来,这案子远比咱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四奇耻大辱
验尸报告单出来了。方玉兰死亡的原因确如法医老童所料,其胃内容物里含有高浓度的氰化钾。那堆玻璃杯碎片经取样检测,上面留有方玉兰的指纹。但没发现刘学礼和其他人的指纹,包括戴美娟的指纹。也就是说,方玉兰误喝的那半杯啤酒,是有人蓄意施了调包计,在断电前和断电中的某个短时内,将刘学礼原用的酒杯掉换了。
这下毒之人,究竟是来自哪儿?是蓝星大酒店的员工,还是锡剧团的演职员?那庆功宴文化局三位副局长也参加了,会不会其中有谁由于工作关系,发生利害冲突,与刘学礼结怨生恨,起了杀心呢?
姜克平独自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苦苦思索着,心里乱乱的,一时真理不出个头绪来。
正想着,姜克平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辛良回来了。他奉命去了一趟市电信局,查到了隔夜七点钟左右打给刘学礼的那个神秘电话的号码。是本市的一个手机号码,机主姓王,是市科技局的一位日语翻译。辛良马不停蹄,又找到王翻译。王翻译一脸苦笑说,半年前,他有急事坐出租车,由于下车匆忙,把自己的手机连同一个公文包遗忘在出租车上了。事后,打了几个电话,分别找本市三家规模较大的出租车公司查询,但由于当时未能记住那辆车的车号,犹如大海捞针,终使事情不了了之。
查这个电话几乎没有收获,但这一查,却查出了刘学礼的破绽。他说了谎话。辛良分析那电话内容,极有可能涉及到了刘学礼不可告人的隐私。
辛良把去电信局了解的情况跟姜克平汇报后,说:“那个电话出现在断电前,八成是引开刘学礼的诱饵。如是这样,那电话内容就至关重要了。咱们怎么办,能不能正面找刘学礼问问?”
姜克平说:“这事有难度。眼下的刘学礼已不仅仅是正局级的政府官员。据可靠消息,下月召开人代会,要换届,他已被定为副市长候选人之一。要不,此事咱们就暂且搁一搁吧。”
“那池立祥呢,咱们找不找他?”
姜克平思忖稍时,说:“我这儿有他的手机号码,你跟他联系一下,如果他有空,一小时后,我在东区公园临河的亭子里等他。你就说,我特地约他谈些事情。”
姜克平和池立祥前后相差十分钟,在那幽静的亭子里见面了。姜克平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池立祥听罢,好一阵发怔,忽儿站了起来,说:“怎么,姜队长,听你的意思,你们在怀疑是我下毒谋害了方玉兰?”
“不是谋害方玉兰,是谋害刘学礼。”姜克平纠正道。
“我团长做的好好的,我害他干吗?除非我脑子出了毛病。”池立祥反问道。
“我们现在只是在调查。”姜克平轻松地笑笑,说,“池团长,咱们俩今天以诚相见,你别有任何戒心。你看我什么也没带,既不录音,也不做笔录,咱们像老朋友一样,推心置腹地谈谈,好不好?”
“你要跟我谈什么?”
“我们了解到,一年前,刘学礼与你妻子应娜有过那种关系,是不是?”
池立祥一听,一下子激愤不已,脸涨得通红,直嚷道:“那种事,你们也感兴趣?真是莫名其妙!”
“池团长,别激动,我知道,提起那种事,对于任何男人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耻辱,更何况,你是个有身份的人。但请你理解我们,为了破案的需要,我现在不得不提。我希望你能心平气和地回答我的问题。”
沉默了一会儿,池立祥坐下来,说:“既然你要提,你就问吧。”
姜克平说:“我想知道,出了那档事之后,你当时的反应如何?”
“那还用说,我想立马宰了刘学礼,管他什么局长市长的!”
“你有过过激的举动吗?”
“有过,但有惊无险,我的本意是吓一吓他,让他悬崖勒马。那天是傍晚时分,我径直走进刘学礼的办公室,见他一人在,就很快从拎包里取出一把锃亮的菜刀,放在他面前。他当即吓坏了,周身发抖,声音也变了,再三央求我别乱来,并保证从今往后再也不纠缠应娜了。我说你可要记住今天这一幕,还有你今后若暗中报复,别怪我池某出手狠。他说,不敢不敢。一年多了,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他当他的局长,我当我的团长。你说,当时我那样冲动上火都没有玩真格儿的,事到如今我反而会做出失去理智的事吗?”
“好吧,咱们就谈到这儿,池团长,谢谢你的配合。”姜克平跟池立祥握了握手。
下了亭子边的石阶,池立祥突然停下,对姜克平说:“姜队长,有一件事,不知对你们查案子有没有用?”姜克平问:“是什么事?”池立祥迟疑了一下,说:“其实,我也只是听到一些传闻而已。”“传闻也行,什么传闻?”
“我听团里人常在暗地里议论,说刘学礼跟方玉兰的关系非同寻常,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
五局长失踪
三天后,姜克平听到了一个颇为意外的消息,刘学礼失踪了。
上午九点钟,文化局开党委会。这是前一日下午,刘学礼跟党委于书记商定好的。可六位常委都到了,惟独缺刘学礼一人。这个很重要的常委会一直开到中午十二点钟,仍不见刘学礼的人影。常委们都急了。于书记又打了几次刘学礼的手机,依然没有动静。于是,于书记将刘学礼失踪之事分别告知分管文化的副市长和市委宣传部长。
田局长走进刑警队的时候,重案组的几位警员正在吃着盒饭。一见田局长的脸色,姜克平就知道来事了。局长简略将事情一说,姜克平放下空饭盒说:“看来刘学礼是凶多吉少了。”
“这可怨不了咱们!”辛良喝了口水,对姜克平说,“前两天的下毒案出了,按常理,他刘学礼应积极配合咱们破案才是,可他倒好,对那个神秘的电话内容,他用谎话来搪塞我们。”胡晓云说:“他肯定有难言之隐!”姜克平受了启发,手一敲桌子,说:“有了,田局,我们就查他的难言之隐。”田局长说:“怎么查?”姜克平说:“先查他的住处。”田局长说:“可他现在失踪了。”姜克平说:“我看,查清他的难言之隐,失踪的谜底也就出来了。”
刘学礼在市中心迎春苑有一套住房,是他升任局长以后,由市文化局给他安排的。进得门来,姜克平发现这三室一厅已经有很长时间没住人了。桌上积着一层灰尘,冰箱里的一些熟食也变了味。问了左邻右舍,才得知其妻子半年前去了美国,在儿子那边帮忙护理孩子。刘学礼平素基本上不回这个家,即使回来一趟,也是来去匆匆。
“如此说来,刘学礼在别处肯定有住房。”辛良说。姜克平点点头,说道:“权重位高,他的隐私一般人是不会知道的。”胡晓云说:“我觉得,有一种人可能知道。”“是谁?”“小车司机。”
市文化局小车司机有三个。替刘学礼开车的司机叫史建伟。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人很机灵,也很世故,一见姜克平他们找来了,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史建伟说:“局办公室对我们下过纪律,所以局长的公事、私事,我们都不打听、不传播。”
姜克平说:“刘局长失踪了,事关重大,你现在可以向我们说说有关刘学礼的情况了。”
“要哪方面的?”
“你知道刘学礼在龙州除了迎春苑的一套住房外,还在哪儿有吗?”
史建伟想了一下说:“不清楚,也没听谁议论过。不过,有一个情况我老觉得纳闷,又不好对人说,就搁在心里。”
“快说说,是什么情况?”辛良催促道。
史建伟说:“我跟刘局长已经三年了。最近半年,他有点儿变化。以前,他规定我早上七点半钟,开车去迎春苑接他上班,这半年来,他让我去清风立交桥下接他上班。”
姜克平说:“昨天你跟刘学礼分手是什么时候?”
史建伟说:“昨天夜里刘局长有饭局,是旅游局请的。我们九点半左右出来的,我把刘局长送到清风立交桥下就回去了。”
半小时后,姜克平和两个助手开着一辆桑塔纳到了清风立交桥下。
“这附近有几个小区?”姜克平问辛良。
辛良想了一下,说:“两个,青云和朝阳,其中青云小区条件好些。”
“那咱们就先去青云小区。”姜克平说。
每个户主的房产型号、面积情况都储存在电脑里。在物业管委会两位姑娘的协助下,几分钟之内,他们就把上万户主的资料浏览了一遍。但户主中没有“刘学礼”或“方玉兰”的各字。
姜克平说:“我们再去朝阳小区找找吧。”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姑娘说:“你们先莫走,你们要找的人会不会在别墅区呀?”
姜克平说:“别墅区有多少户住房?”
“36户。”那姑娘说。她一按鼠标,别墅区户主的资料立时映入眼帘。
“看,方玉兰!”胡晓云眼尖,叫了起来。
“南区18楼。”戴眼睛的姑娘说,“这可是我们别墅区最好的房子。”
六别墅的秘密
一进别墅区,就如同走进一个童话般的仙境。每幢别墅独立成篇,而小河、花园、草坪、竹林,又相映成趣。每座别墅都有地下停车库。
在物业管理人员的引领下,他们来到南区18楼前。
姜克平说:“小辛,想法子把防盗门打开吧。”辛良取出腰间钥匙圈上一把特制的钥匙,刚要趋前去开,手一扶那铁栅,防盗门开了,原来门是虚掩着的。
辛良说:“姜队,门里肯定有事了。”
打开木门,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楼下客厅里,一男子仰面朝天躺在地板上,胸部、腹部均有伤口,上身的白衬衣胸口一块已被鲜血洇化成紫黑色。
胡晓云近前一看,说:“啊,头儿,是刘学礼。”姜克平走过去一瞟,确是刘学礼。
一刻钟不到,老童和技术人员赶来了。
老童检查了刘学礼的伤口,对姜克平说:“姜队,凶手一共刺了两刀,一刀直穿心脏,一刀刺中其腹部,初步确定,凶器是一种特大号的水果刀,刀口很锋利。”
“死亡时间呢?”姜克平问。
“昨夜十点至十二点钟之间。”老童指着刘学礼的尸体说,“他脸腮上有一道新鲜的划痕,说不定是凶手留下的。”
胡晓云蹲下身在那张真皮沙发下面,发现了一块经过雕琢的小玉石,中间串着红丝线,像是一只形态逼真的青蛙。她递给姜克平:“姜队,你瞧,这小玩艺儿。”
“是玉蟾。好精致的饰物。民间有说法,这玉蟾可避邪,引福而至。这是挂在脖颈上的。”姜克平放在手心上,久久凝视着。
“姜队,你看傻啦?”胡晓云说。
“小胡,我感觉这白玉蟾应该是一对儿。你看,这只玉蟾所蹲形状是往左倾斜的。”
胡晓云说:“也就是说,另一只玉蟾是往右倾斜的。”
“对,是这样的。红丝线串着,也许是定情物。那另一只玉蟾在哪儿呢?”姜克平沉默了好一阵,把白玉蟾放进了自己的公文包。
楼上是卧室。推开虚掩的门,姜克平发现了刘学礼与方玉兰的秘密所在。墙中央挂着一帧刘学礼和方玉兰依偎在一起的合影,俨然是一对情意绵绵的夫妻。两个大衣橱里分别挂着刘学礼和方玉兰穿的各式男女高级时装、套裙。房间里大件电器一应俱全。
辛良伸手拉开了厚实的窗帘,伫立了片刻。
“小辛,你在想什么呢?”姜克平问。
“我觉得在蓝星大酒店下毒和这杀死刘学礼的是同一个凶手。”辛良说。
胡晓云说:“如是这样,咱们倒可以并案侦查了。”
“说得很对。我也有这个想法。问题是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发现作案人留下的具有个体特征的痕迹。”姜克平看了看四下,说:“所有门窗也没撬痕。这表明,作案人是具有很强的反侦破能力的。刚才老童对我说,作案人持刀腕力过人,我想,这家伙十有八九是个当过兵的或是做过运动员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