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升官有道
作者:张红胜
不过,单位的人发现,近来孟盛观股长的变化也很大。以前的孟股长每天都是心事重重,一脸严肃,像有人欠了他钱不还似的,只有见了领导,他那阴郁的脸上才能绽放出阳光;现在却无论见到谁都是满脸笑容,热情相待,让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有人就取笑说:“孟股长是不是有什么好事了?不是要升官,就是有新欢了,或者就是发了财。中年男人‘三大好’,升官发财死老婆嘛。”
孟盛观也是经过风浪的人,不管别人如何说,尽管内心翻江倒海,面上却风平浪静,不动一丝声色。在以前,他会随着别人的话随便打哈哈,现在却是一本正经地说:“可不能信口开河啊,咱一个共产党员、领导干部,带头干好工作才是本分,违法乱纪的事可不能胡干啊。”别人一听,笑得更厉害了:“还是咱们孟股长觉悟高啊,领导干部的水平就是不一般。”也有的说:“你就是想违法乱纪,也要有那个条件啊。谁人不爱子孙贤,谁人不爱千钟粟,莫把真心空计较,五行不是这题目。”还有人说:“孟股长,别听他们的,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不就是腐败嘛,小菜一碟。”无论他们怎么说,孟盛观不急不恼,该干什么干什么,有条不紊。这些事,局长都看在眼里。
孟盛观仔细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形势,他心里非常清楚,和老陈关于这顶副局长乌纱帽的争夺,并不单纯是个人与个人之间的较量,还是社会关系的较量、经济基础的较量。而自己在天时、地利、人和三方面都不如老陈,心里禁不住有些泄气。但他自认为脑子还是要比老陈聪明的,当年的官渡之战,曹孟德不是以区区八万之卒,一把火烧了乌巢,从而打败了袁绍的八十万大军吗?看来世事无常,也是难以预料的。有了这样的分析比较,他立时又充满了信心。
这天下班刚走出单位,孟盛观迎面碰上了办公室副主任傅国才。傅国才一把拉住孟盛观:“孟股长,我正要找你,走走走,咱们到心悦酒吧喝一口。”
孟盛观说:“怎么,有什么喜事?你傅大主任可是人见人仰的大秀才,我可和你清高不起啊!”
傅国才耸耸肩:“我的好孟哥孟股长,有喜事那敢情好了,我和你吃罢喝罢洗桑拿,还给你请一个十八九岁的嫩小姐陪你,可是咱没这个土壤啊。就是心烦,想和你喝一杯,再一个,我还有许多话想和你说呢!”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往酒吧走。
孟盛观只好随他去了。
几杯酒下肚,傅国才满腹牢骚就出来了:“孟哥,我傅国才大学毕业进单位也十来年了,进来就在办公室,一直给领导搞材料。都说给领导当秘书升得快,可是你看我,头发一天比一天少,年岁一天比一天大,熬来熬去,至今还是-个写材料说瞎话的副主任,吃饭是主任陪着,派车是主任管着,他把权捏得死死的,求他比求局长还难。咱是要钱没钱,要权没权,每天就是管了几个字,好处没有,还天天受气,你说,这熬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傅国才的话说到了孟盛观的痛处,他不无同情地说:“老弟呀,我已经四十,进人中年了,现在不是和你也没什么区别吗?你才三十出头,前途光明着呢!”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对吗?”傅国才叹了口气,“这句话应该这么说:前途是黑暗的,道路是漫长的。当年,屈老夫子不是因为得不到楚王的重用,感到前途渺茫,长叹一声‘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最后跳江而死吗?我看我最后的下场也和他一样。”
孟盛观吓了一跳:“你小小年纪怎会有这种想法?听说陈主任马上就要升任副局长了,他一升,这主任还不是你的吗?这么多年都走过来了,还等不得这几天?”
“他?”傅国才冷笑一声,猛地喝下一口酒,前后左右环视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说,“我看是没戏,不信,咱们走着瞧。”
怎么,他有什么问题吗?孟盛观闻言,心里着实吃了一惊,脑子里飞快地转了一下,这小子,莫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来探听情况的吧,他究竟是姓蒋还是姓汪,我倒要察言观色把他防。他假意说:“我看人家已经是十拿九稳了。”
“我说老孟,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傅国才吐了一口烟,“是,你说的也对,老陈的确在下劲跑官,他现在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找领导,托人说情,请人吃饭……忙得不亦乐乎,有时上班和局长打个招呼就走了,有时招呼也顾不上打,局长有事找他,他不是不在办公室,就是喝得像关公。你说,这样对他老陈有好处吗?关键时候局长一句话,他小子就玩完了……”
原来如此!孟盛观悬在半空的心放下来。他嘴上依然打着哈哈说:“没事,老陈有关系,上面一说话,局长还能不听?”
傅国才笑了:“看来你老孟也是个只知死命工作,不懂向上攀登的老黄牛啊,政治这东西是很微妙的,什么叫做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说了不说了,不说他了,说说你,真的,我倒认为你才是这副局长的最佳人选,要头脑有头脑,要能力有能力。怎么样,你去活动上面,我给你活动下面,局长那里还给你吹风。不过有一条,如果将来你上去了也拉兄弟一把,如何?”
看来傅国才说的是真话,孟盛观想,还真小看了这个秀才,居然把局里的形势分析得这样透彻,既送给他—个顺水人情,还给自己留下了后路。后生可畏呀,他心里自愧弗如。于是借着酒劲,举起酒杯,一脸真诚地说:“好吧,借你吉言,咱们兄弟就来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干!”
官场如战场,瞬息万变。已经步入“战场”边缘的孟盛观被眼前的事情弄得不知所措
不知不觉,已到仲春。
春天是播种的季节,孟盛观也开始了他辛勤的耕耘。
大学毕业快二十年了,现在提起笔来竟觉得十分沉重。作为中文系的尖子,他当初的理想本是当一个作家,或者做一名探险的新闻记者,走遍祖国的大好河山。无论什么时代,文学总是迷人的。作为才子的孟盛观是许多女孩子的焦点,特别是他的同班同学郭海燕,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发誓要与他比翼双飞,共度人生。郭海燕出身高干家庭,不仅是“才女”,更是“校花”,他们在校园里上演了一出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戏剧。郭海燕的父亲也很看重孟盛观,未曾毕业就已经给他们安排好了工作去向。如果事情就这样发展下去,农家出身的孟盛观是前途不可估量的。但往往事与愿违,就在大四快要毕业的时候,郭海燕的父亲出了问题,树倒猢狲散,那些与他有关系的领导害怕受到牵连,纷纷与之划清界限,孟盛观的工作自然泡汤,只好从哪里来还到哪里去。郭海燕哭得死去活来,要随他回太行山,被他坚决地拒绝了。他头也不回,挥泪离开了那个曾经给了他梦想,给了他欢笑,给了他初恋,又给了他痛苦的城市。
在人生的第一个关口,孟盛观就遭到了挫折。他心如枯井,回到了析山县后被分配到农业局办公室给领导写材料。从进单位的那天起,他告别了自己曾经的作家梦和记者梦,一心做起了“官梦”,数年之后成为办公室副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