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关东狐王

作者:严岐成




  他是人,不是狐,却比狐狸更狡猾,堪称“狐王”。他还是战无不胜的赌王。十八年前的赌场宿敌,他如何巧布迷魂阵,诱入鬼门关?狐与狐的诡斗,谁能最后称“王”?
  
  引 子
  
  正月十五雪打灯。掌灯时分,铅灰色的天空果然飘起了零零散散的雪花。
  通河市松花江畔,一根高高的旗杆挑着一对红红的灯笼,像星星在闪烁。灯笼下面,是一幢仿古建筑。那建筑雕梁画栋,青瓦飞檐,红柱盘龙,二楼悬着一块黑漆烫金大匾,上书五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松花江饭庄。
  此刻,饭店的敞廊上放着一张红漆大桌,桌中间的紫铜火锅冒着热气,空气中弥漫着羊肉的香味。围桌坐有四男两女。新春佳节,关门打烊,饭店老板“过山豹”姜全武和他的媳妇儿“花蝴蝶”玉凤弄了一桌家宴,招待几个把兄弟。
  正中坐着的一个五十挂零、两鬓染霜的男子叫孟星魂。豹眼、鹰鼻,江湖人称“冷鹰”,他们这个赌骗一体犯罪团伙的老大。胳膊上挎着的年轻女人,是比他小二十来岁的相好“小灵狐”红玉。她,玉面、红唇,手里掐着一支香烟。
  见大家都已准备好,孟星魂拂下红玉的手,坐正身子,端起酒杯:“很高兴,正月十五,兄弟团圆,来,先干一个!”
  几个男女一窝蜂端起杯来。老五贾似君突然插话道:“可惜三哥四哥不在,这么长时间也不来个电话。”
  贾似君赌技平平,但善于表演,他像小品演员一样善于装傻充愣。而且,他的表演惟妙惟肖,特别是装一个老实的农民、憨厚的工人什么的。这样的人,在他们这群人里叫“托儿”。别小瞧了这“托儿”,有他们一托,有些事就成了真的,很多还在迟疑犹豫的人马上像遇了鬼一样,就中了魔。
  孟星魂一摆手:“不管他们,咱喝了再说。”这时,手机铃声从孟星魂的腰间响起。摁下接听键的同时,里面传来一声:“大哥!”孟星魂向众人一摆手:“老四!”
  老四何坤,薄薄的嘴唇能把死人说活,是他们的“带事”。所谓“事”,是傻瓜的意思,“带事”,就是将傻瓜带来。没这个角色,他们再有本事也没用。
  “大哥,兄弟给你拜年啦!”何坤的声音挺大,透着得意。这何坤此刻是在天津,掐着手机给孟星魂打电话。
  隔着千里之遥,孟星魂仿佛能看到何坤油光水滑的大背头。他没客气,看了一眼姜全武,道:“行了,你是正月十五拜年,晚半个月了。还是说说事儿办得怎样吧,我和你二哥在等你的信儿呢!”
  “哈哈哈!”电话里先是传来一阵浪笑。
  听到这笑声,姜全武心里就明白了,何坤这小子一定是完成了任务。果然,电话里何坤压低了声音道:“大哥,我什么时候叫你和二哥失望过?告诉你,我们要找的鱼在天津。他们长成大鱼啦,哈哈,在海港路开了一个珠宝行,名字叫什么泰来。告诉二哥,我准备开春就下饵,你们那边要多多准备啊!”
  他的话勾起了所有人的兴趣,酒桌上鸦雀无声,只有汤锅里不住翻滚。大家屏气凝神,张着耳朵捕捉电话里漏出的声响。
  “这条鱼真的肥了?”
  “是啊,这次咱们不单要了了心愿,哥儿几个下半辈子的生活也有啦!”
  挂了电话,孟星魂豹一样的眼睛环视众人,半晌,道:“时间过得真快,就连最小的老六也三十好几了吧?”说完这话,他看了老六陈道平一眼。
  陈道平举着杯,点点头。陈道平是兄弟几个中最年轻也是最入时的一个。他上穿一件唐装,下套一条纳米板式裤,脚下一双火箭式皮鞋;乌黑的长发梳得一丝不乱,面色白净,十指修长,眉清目秀。整个人,完全一副奶油小生模样。谁能知道,他竟是一个久经风雨的大赌徒呢?
  孟星魂继续说道:“我和你们二哥合计了,我们做笔大的,做完我们就洗手不干了。久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给老六安个家,我们也弄个十万八万的,跟你二哥学习学习,干点儿正经生意。”
  老大说了开场白,将余下的话留给了老二。老二姜全武面沉似水,长发齐耳,眉长入鬓,脸黑似墨,本身就是个人见人怕的“过山豹”,此刻,说起话来更让人感受到姜二哥的魄力:
  “十八年前,我和大哥在辽西栽过,那次栽得很惨。十八年过去了,我和大哥拜师学艺,苦苦追寻,今天这仇家终于露面。你们四哥在天津找到了他的窝,我们这次就是要摆了他。从今天起,不管谁要上哪儿去,都得跟我和大哥打个招呼。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别到要用你们时谁也找不着。”
  
  第一章 盯上大鱼
  
  天津,十里小洋场。在鳞次栉比的洋楼中,何坤举着他的翡翠烟嘴,一手插在裤兜里,漫步在车水马龙的吉林大街。当然,他走的是林阴道,锃亮的皮鞋敲在柏油路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身后稍远,就是他的把兄弟,三哥赵惠普。
  赵惠普也穿着一套西服,可他的西服略显邋遢,没有何坤的线条和造型。他手中没有翡翠烟嘴,只有一个像收电费用的皮兜。他也像收电费的一样地拎着兜。他落下半步,不是自惭形秽,而是一种需要,他们“工作”的一种需要。多年来,老三赵惠普已经习惯了这种需要。因此,他并没有什么委屈感。
  拐过大街,走进居民区,两个人拉开了距离。何坤的眼睛开始左右乱转,他发现了左边的一位老大爷。那老大爷身板硬朗,满面红光,慈眉善目,衣衫整洁。他正倒背着手在散步。
  何坤打定主意:就是他了。只见他行进中,突然一哈腰,再直起来的工夫,手中已经多了一样东西。他将这件东西拿起来,对着阳光似乎是要看仔细。后面的赵惠普知道这是让他行动的信号,他一声怪叫:“金项链!”
  声音之大,早已惊动了那个老大爷,老大爷也将目光射过来。果然,阳光下是一条金灿灿的项链。那项链像一条金蛇在何坤的手掌间跃动,使老大爷情不自禁地心中一颤。
  何坤左右张望,面对老大爷和赵惠普略显惊慌。赵惠普抢前一步,指着那条项链说道:“这可不知是谁丢的,捡了东西可得还给人家。”
  那个老大爷走过,他说道:“肯定是这附近的人家,我给找一找。”
  何坤却一把拽住老大爷:“别,凭什么?这是捡到的又不是偷的。我不说,你不说,咱们谁也不说。别人谁知道?”
  赵惠普瞪起眼睛说:“那我们凭什么?你得见面分一半。”
  何坤用手掂了掂说:“这么的吧,我这人向来不愿意计较。这条链子少说也值个三千、五千的,我也不要多,你们两位谁拿出两千元,这链子就归谁。剩下的两人把钱一分,这件事就这么的,就算我们今天遇到了财神爷。”
  他的建议立刻得到了赵惠普的响应,他说好,并在浑身上下摸起来。摸了半天,只掏出了两张百元票。他非常失望地说道:“每天都揣钱,今天换了衣服。大爷,你借点儿我,我要了。”
  老大爷向他翻翻眼皮,心中想道:这是什么人?想占便宜都想疯了。我有钱凭什么借给你?我还想要呢!
  他翻出了皮夹子,那里面有一千五百元,他拿出来说:“就这么的吧!我可就住在这儿,喊一嗓子,你们就什么也没有了。东西给我,这些钱你们拿走。”
  何坤满脸委屈,他将项链攥在手里说:“大爷,你既然住在这附近,就回去再拿五百,我在这儿等你。”
  赵惠普毫不客气地说道:“你别玩这个,你想等大爷前脚走,你后脚跑?我看就这样吧!你多拿点儿,我少要点儿,就算成全大爷了。”
  有人撑腰,老大爷也挺干脆,他将钱往何坤手里一塞说:“就这么的吧,这也是意外之财。”
  何坤好像挺无奈,将项链交到老大爷手中,似有不忍。赵惠普说:“怎么的?凭空捡了钱,你知足吧!”
  何坤却心有不甘地说:“大爷,你把地址留给我,我一会儿再去求点儿钱,把它赎回来。”
  老大爷项链到手,早已移开了脚步。他听何坤如此说,那脚步更快了,一边走,一边扬扬手说:“就在这儿,你就上这儿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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