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6期

秘密通缉令

作者:黄春华




  马晓亮说得有点激动,为了稳定情绪,他停止讲述,将目光投向窗外,过了一会儿,又回过头来说:“处长,咱们继续上路吧,你的决定不会错到哪儿去。”
  罗兆海没想到平时少言寡语的马晓亮今天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心里不禁暗叹,这些当过兵打过仗的人,总有一种战友的生死情结,关键时刻总会为战友豁出一切。
  
  流沙河监狱坐落在江城市郊,四周是高墙电网,戒备森严。背后有一条河,水流湍急,河水中夹着大量的黄沙,人们称它为流沙河,监狱因此而得名。
  监狱长张放和罗兆海是多年好友,一见罗兆海光临,就连忙把他迎到一个单间,摆上一桌酒菜。酒过三巡,张放把酒杯往桌上一顿,说:“兆海,我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只要我办得到的,一路绿灯。”
  “爽!”罗兆海也把酒杯放下,说,“那杜克文表现怎么样?”
  “他这人还挺好管的,平时不言不语,让干啥就干啥。我知道他以前是咱们自己人,就没怎么难为他。”
  “这次严打,为了个苏北连续死人,死了黑帮的人不说,连我处里的人也搭进去几个,搞得我现在没办法收摊交差。”罗兆海说着,看了张放一眼。张放心里一惊,忙问:“你该不是想……”
  “正是,只有他能帮我这个忙,记住,你说过要帮我的,可别反悔。”罗兆海接过话说。张放连忙摇头,说:“不行不行,这人可放不得。”
  罗兆海说:“我不是要你放人,我只是把他借出来用一下,顶多三个月就还你。”
  “借谁都行,就他不行。”张放压低声音说,“这人可是黄局长特别叮嘱要重点看守的对象。”
  罗兆海霍地一下站起来,说:“这人我是借定了。我今天到这儿来,借不到人就没准备回去,你要觉得我这样做是犯了大错,我就在你这儿不走了!”说着,他就把手伸进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一把乌亮的手枪,推到张放面前。张放有点吃不消,连连摆手说:“哪儿的话!我知道你也是为了除掉苏北那个魔头才这么干的,要不我们来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过,你先把这枪收起来。”
  罗兆海一看事情有转机,就把枪收回来。
  张放不紧不慢地满上一杯酒,自己先一口干了,然后说:“背后那条流沙河你看见了吧?那姓杜的要真有本事,就让他从河里游过去。到时候万一上面追究下来,我可以说他是逃跑的。”
  罗兆海心里一惊,心想,那河水可不是闹着玩的,又宽又急,还夹着泥沙,万一他……
  但又没有更好的办法,罗兆海一仰脖喝干杯中酒,说:“就这么定了,我先去跟他见个面,你不会反对吧?”然后,把酒杯往桌上一顿,走了出去。
  罗兆海和杜克文对面坐着,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罗兆海忍不住先开口,他把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并直言不讳地说这次来就是请他出去继续对付苏北。杜克文眯着双眼,问:“这是黄局长的意思?”
  “屁!这是我的意思。”罗兆海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妥,又补充说,“当然也是丁俊和马晓亮的意思。”
  罗兆海说完,见杜克文眯着眼睛没作声,想了想,又说:“刚才我和监狱长商量过了,因为我们这是秘密行动,得造成潜逃的假象,所以,你必须从流沙河趟水过去。”
  杜克文仍然眯着眼睛一声不吭。罗兆海心里没底,问道:“怎么?你不愿意干?”
  杜克文突然嘿嘿笑了两声,说:“这么便宜的事傻子才不干,别说是趟河过去,只要能离开这该死的地方,让我踩着刀子我也走。”
  罗兆海从杜克文突然睁开的眼睛里看到利刃般的亮光,他心里一惊,预感到此人不好驯服,但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就只能边走边看了。罗兆海站起身来,说:“记住,这事只有我、丁俊和马晓亮知道,出去后和丁俊单线联系。”
  杜克文没作声,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
  夜晚,天空突然雷电交加,不一会儿,就哗哗地下起雨来。杜克文突然听到自己的牢门锁响了一下,一个黑影一闪就不见了。他走过去轻轻一推,门开了,地上还放着一把老虎钳子。他知道行动开始了,就拿起老虎钳,轻手轻脚地向外摸去。那道巨大的铁门也是虚掩的。他没费什么劲就出了铁门来到院子里,见院门口灯火通明,只有通向流沙河的那一边没有亮灯。他顺着黑暗向流沙河方向摸去,一路无人,不一会儿就到了铁丝网前。越过这道铁丝网就是流沙河了,平时,这铁丝网通电,人只要一触上去,非死即伤。杜克文警惕地后退一步,看着手中的老虎钳,钳柄虽然绝缘,但电压过高也难保不被击穿。他从兜里掏出一把铜丝往电网上一扔,铜丝无声无息地落到地上,竟连一丝火花也没闪,也就是说铁丝网没有通电。于是,他大胆地把钳子伸过去一夹,果然没事。他三下五除二夹断铁丝,拉出个大口子,然后钻了过去。
  雨还在下,哗哗的雨声已经被咆哮的河水声吞没。杜克文站在河边,隐隐约约能看到对岸的灯火。黑暗中他看不清湍急的河水,但他能听到河水的怒吼。这条河不知吞没了多少囚犯的生命,那些不甘于在狱中度过一生的囚犯都以为这是一条通往自由的河,而事实上这是一条死亡之河。
  杜克文深知自己面临着什么,但他不想后退,他知道还有许多囚犯没能到达这河边,而是死在了电网上。相比那些人,他已经够幸运了。他也许会是最幸运的人,就像当年在越南战场上一样,所有的战友都战死了,而他活了下来。杜克文不愿再多想,他觉得对岸就是触手可及的自由,为了自由,他宁愿冒险。然后,他扑通一声跳进了河里。
  杜克文精疲力竭地爬上对岸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他像只落水狗,趴在岸边喘着粗气,衣裤紧贴着肉体,正在不断地淌水。他知道自己已经摆脱了死神,很想趴在地上好好休息一下,但他马上又提醒自己,必须趁天黑离开这里,否则,他这一切努力都可能白费。
  他咬紧牙关试着撑了撑身体,竟然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中。
  
  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年,弟弟的影子仍然在方玲的脑海里晃来晃去。她和弟弟相依为命一起长大,没想到弟弟会走到这一步,而且死得那么惨。染上毒瘾尽管可耻,但方刚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在方玲看来,只要弟弟还活着,她就能想办法挽救他。所以,方玲认为自己根本就不该向警察举报,如果不举报,弟弟至少还活着。当然,她也不想过多地责怪警察,她知道警察也是人,他们不可能保证每个公民的生命安全。她只能一味地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一直活在自责之中。
  这天,方玲在自家的电脑上一直工作到深夜。为了打发家中难熬的时光,方玲经常把活带回家来做,无非是编程之类的活,简单而且根本没必要加班。
  时钟指向一点,方玲打个哈欠,关掉电脑。刚准备休息,突然听到了敲门声,有些轻,但很急切。她顿时警觉起来,这么晚了会是谁呢?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后,从猫眼向外一望,顿时大吃一惊:“是他!”
  方玲一把拉开门,杜克文穿着囚衣,浑身湿淋淋地站在门口。外面没有下雨,方玲已经猜出他不是通过正常途径出的监狱。不过,奇怪的是,她面对杜克文,心中没有一丝恐惧。
  反而是杜克文有些紧张,他看方玲一眼,说:“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方玲觉得他这句话没头没脑,简直就是废话,就反问:“既然知道这么晚了,你还到我这儿来干什么?”
  “歇个脚,喘口气,就走。”杜克文因为长期在监狱里呆着不与人说话,现在说起话来有点结巴,就好像自己做了亏心事,正在接受审问。幸好方玲没再为难他,她转身走进屋里,杜克文连忙跟进来,反手将门锁上。
  方玲递过一条毛巾,说:“擦擦。”杜克文见那是一条崭新的毛巾,就连忙摆手说:“不用,没事。”说完,浑身打了个冷战。
  方玲也不强求,见他嘴唇发紫,就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杜克文这回没有推辞,接过方便面,饿狼似的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说是一碗,杜克文两筷子就捞完了。吃完一碗,他不好意思地问:“还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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