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5期

红尘恩怨

作者:黄 凰




  晚上,徐月秋悄悄来到金卫革房间时,却发现卢飞燕也在这里,不禁有些尴尬。金卫革招呼她说:“我正和飞燕商量,怎么给县革委领导汇报演出的事呢,坐吧月秋。”
  可是徐月秋觉得两人的神情有些不大自在,又想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她坐不是站不是,只好说改时间再来,先走了。
  那天,卢飞燕很晚才回到宿舍。灯也不开,轻手轻脚地上了床。
  过了几天,龙光华拦住徐月秋,悄悄问她有没有注意到,卢飞燕汇演回来后有些不对劲?徐月秋问他:“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龙光华笑笑说:“我也说不清,但是,就是不对劲儿。变了个人似的。她一说起省城来,眼睛就放光,说自己这二十多年真是白活了,去了省城才知道正县这种小地方是多么委屈人。反正,一肚子都是感慨。她到底怎么了?中邪了?”
  徐月秋咬着嘴唇不说话。卢飞燕的变化她也看在眼里了,在去省城这十多天里,肯定发生了很多事情,卢飞燕跟她说话吞吞吐吐的,再不像从前那么透明了。现在,卢飞燕似乎也有了心事,在宿舍里呆的时间越来越少,而和金代表的接触却越来越多。而且都有堂皇的理由:给他汇报,请示,谈工作。
  这天晚上,卢飞燕又是很晚才蹑手蹑脚地进宿舍,刚想摸上床,不料,电灯却啪的一声打开,她被吓了一跳。徐月秋还没有睡,和衣倚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她。卢飞燕笑笑说:“月秋,你吓我一大跳,怎么还没睡啊?”
  徐月秋冷笑一声说:“吓着你了?你怕什么?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你是不是心里有鬼啊?”
  卢飞燕说:“我能有什么鬼?你别胡说八道。天不早了,快睡觉吧。”
  徐月秋说:“你心里没鬼?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吗?”
  卢飞燕说:“我就是没鬼,也不看你的眼睛。你的眼睛能有多好看?懒得理你。”
  说着拉开被子钻进去,捂着头睡了。徐月秋有气都没处撒,一夜无法入眠,大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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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表明,事情正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发展。徐月秋已经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可是却束手无策。龙光华和卢飞燕已经吵过好几次嘴,但却没有办法阻止她和金卫革的接近。现在,只剩下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了。
  徐月秋在某一天夜里鼓起勇气,把金卫革堵在他的房里,要和他好好谈谈。金卫革神情有些不自在,有些坐立不安。徐月秋嘲讽地说:“金代表,你总说自己忙,没时间和我谈。现在夜深人静,你还有什么工作要忙?是不是还要和哪位女演员单独谈心?”
  金卫革脸色一正说:“你不要胡说。我是很忙,没有骗你。”
  徐月秋说:“骗没骗我,你自己心里知道。”
  金卫革换了软一些的口气说:“月秋,你要体谅我,我有我的难处。我是有家室的人,和你相处不能太明显了,否则我……”
  徐月秋说:“你怎么样?你不是说过要离婚和我结婚的吗?难道你忘记了?还是你变心了?你要给我一个交代。”
  金卫革叹口气,伸手揽住她的肩,徐月秋的泪水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刹那间,所有的委屈都涌上心头,她软软地倚在金卫革的怀里,喃喃地说:“你不能骗我,我什么都给你了。我不能没有你,我可以等,只要你不变心。”
  半个月后,事情急转直下。
  一切都因为金卫革突然有了一个机会。他带队到省里参加汇演时,和省革委一个领导见过面,那位领导很喜欢他干练的风格和说话的得体,总说看见他,就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样子,印象很好,就想把他调到省里,在自己身边工作。但是先要转业,然后到地方工作。领导让秘书打电话来征求他的意见,是要继续留在部队,还是愿意转业到省里工作?
  金卫革没有多想,马上答应转业到省里工作,还说一切服从首长的安排。
  命运就在那一刻发生了变化。调到省城工作,而且还是在领导身边工作,这对他来说,是个巨大的诱惑。他敏感地意识到,这是上天赐给他的机会,他决不能错过。
  而卢飞燕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让她欣喜的消息。聪明的她马上意识到,金卫革把这个消息单独告诉她一个人,意味着什么。她情意绵绵地扑到金卫革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撒娇地说:“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你可不许丢下我不管!”
  金卫革一边享受着她年轻的身体,一边喘着气说:“你一定要沉住气,要守住我们的秘密。这些天我们要疏远一点,好不好?”
  卢飞燕突然说:“那小徐怎么办?大家都知道你们……”她的话里有些不放心。
  金卫革叹口气说:“我也不瞒你,我跟小徐是不可能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家里的成分高,是地主成分。这一点组织上审查就通不过。军婚可不是一般的婚姻,有一点点问题都会影响到当事人的前程。”
  卢飞燕撒娇地说:“我家倒是三代贫农。不信去调查。”
  金卫革说:“我信。我已经查过你的档案了。”
  没几天,金卫革请假回到乡下老家,说是去给老人做寿,顺便看望妻子女儿。他的家在离县城一百多里的偏远山区,连公路都没有通,到了公社还要走几十里山路。没有人想到,他回老家竟然是去和乡下的妻子离婚。
  那是个地道的乡下女人,是金卫革当兵前家里给他定下的亲,还给他生了个女儿。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丈夫,只是在乡下尽心尽力地奉养老人,种地,养育女儿。别人都说她将来是要进城和丈夫去享福的,可女人心里有数,知道不会有那一天。
  所以,当金卫革提出离婚时,他的父母亲都震怒了,骂他忘恩负义,进了城就忘了本。女人却低着头一言不发,把女儿紧紧地搂在怀里。没有大哭大闹,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哭泣了两天后,她竟然同意了离婚的事。这反倒让金卫革心里生出些愧疚来。
  女人唯一的要求是让他把女儿带走,让她进城去上学,不要像她的母亲,一辈子做个乡下女人。金卫革离开家那天,她亲手把女儿交到他手里。女儿不懂事,哭着闹着不肯要他,张着小手要母亲抱。女人却硬起心肠,躲在屋里不出来。
  金卫革就这么抱着哭泣的女儿离开了家乡。又过了几天,传来了他乡下的前妻上吊而死的消息。金卫革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流下了伤心的泪水。他又回到乡下,亲手安葬了前妻,表示自己一定要把女儿带在身边,好好养育她,才对得起妻子的在天之灵。
  他回到城里,在宣传队露面时,脸上还留有悲戚的神情,低沉地接受着人们对他的慰问,并很快回到县武装部,开始办理有关手续。宣传队的人还蒙在鼓里,悄悄猜测着他这回将会和谁结婚,谁又会因此而受到重大打击。徐月秋和卢飞燕成了猜测的中心,可两个人都沉得住气,各自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事。徐月秋还是自信的,毕竟金卫革亲口答应过她,不会辜负她。像卢飞燕那种朝三暮四的女人,他会爱她吗?
  徐月秋很想见他,当面再问问他,心里才踏实些。可是金卫革却不来宣传队了。她好不容易在武装部大门堵住他时,他左右看看,有些慌乱地把她拉到一边,告诉她:“月秋,我这些日子忙得焦头烂额,好多眼睛都看着我呢。你就不要再来找我了好不好?我不能让别人说闲话。对了,月秋,你以前没告诉我,你的家庭出身怎么……怎么是地主呢?”
  徐月秋有些内疚地低下头说:“那都是我爷爷那一辈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金卫革说:“怎么会没有关系?如果我跟你结婚,组织上要审查的。你还是要有心理准备。我是军人,有的事自己是不能作主的,你要理解我。”
  徐月秋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二天徐月秋接到父亲生病的消息,回到乡下,一呆就是二十多天。当她回到城里,走进宣传队大门时,发现人们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那目光有惋惜,也有同情。她回到宿舍,发现卢飞燕的床空着,凌乱地扔着几样她不要的旧东西。徐月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她回到乡下的这些日子,一定发生过一些事情,而且是很重要的,和她有关系的事情。她冲到龙光华的宿舍,一把推开门,龙光华正在独自喝酒,醉醺醺地看着她说:“你是谁?你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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