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5期
红尘恩怨
作者:黄 凰
金家住在城郊的金羊小区,这是专门给省里领导住的高级住宅区。一律是两层的小别墅,绿阴环抱,大门口有武警站岗,显出了与众不同的气派。
金家的客厅宽敞明亮,金母卢飞燕正在指挥工人搬一台钢琴进来。
卢飞燕早先是省歌舞团的舞蹈演员,退休后没事可干,每天热衷于美容和养身之道,在家里养宠物,煲电话粥,过着优裕的生活。为了排遣寂寞,她突发奇想,对家里人说想学弹钢琴。
金麦子不想理她,推说头疼,径直上楼去自己的房间。走到楼梯上突然想起件事,又下来问卢飞燕:“你们单位前一阵儿不是刚组织体检吗,你记得你的血型吗?”
卢飞燕有些不情愿地说:“AB型呀,你问这个干什么?”
金麦子说:“随便问问。我听医院的人说,AB型的人具有艺术气质,最适合搞文艺工作了。”
卢飞燕一听高兴起来,笑着说:“我也听人说过这话。”
金麦子忍住笑上了楼。
父亲金钟不在家。虽说是从副省长的位置上退了下来,但是他身上还兼着一些推不掉的社会职务,和没退差不多。
金麦子来到父亲的书房,拉开他的抽屉找东西。东翻西找,最后在最下面一层抽屉找到了一份干部体检表。她干脆坐在父亲的椅子上,一页页翻看起来。里面很详细地记录着金钟的身体情况。老头儿的身体总的说来不错,除了血压高一点,其他部位基本没有什么问题。可金麦子现在关心的不是父亲的身体有没有问题,而是另一个问题。
她翻开第一页,目光投向血型一栏。那里清晰地写着金钟的血型是O型。金麦子的心莫名其妙地往下沉。
突然有人敲门,吓了她一大跳。抬头间,卢飞燕站在门口,抱着手倚着门望着她,似笑非笑地说:“你翻你爸的抽屉干什么?你知道他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连我都不行。他要问起我怎么交代?”
金麦子对着她扬扬手中的表说:“我看看他的体检表,好给他开治高血压的药。这种事除了我管,还有谁关心他?”
卢飞燕哼了一声说:“你不是医生吗?不该你管啊?”
金麦子不想跟她多说话,收起体检表,回自己的房间去。卢飞燕没有注意到,金麦子的脸突然间变得十分苍白,就像病人一样虚弱无力。
4
金麦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从早晨起就飘浮在心里的那种不安的感觉消失了,却变成了一个沉重的铅砣,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一对O型血和AB型血的父母结合,生下一个AB型血的孩子的几率几乎等于零。卢飞燕是AB血型,生下一个同样为AB血型的孩子是有可能的。而金钟作为O型血的父亲,却不可能生下一个AB血型的儿子。
或者明确地说,在金钟和金剑虎之间并不存在父子的亲缘关系?
金麦子的脑袋都要炸开了。尽管她不喜欢卢飞燕这个继母,可是她也不希望看到这样一个意外的结局。那意味着金剑虎和她不是亲姐弟!
一切都要推翻重来?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回答只有一个:那个生下剑虎的女人,只有她才清楚地知道剑虎的亲生父亲是谁!
金麦子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抓住卢飞燕,让她回答为什么要用如此恶心的手段欺骗金家这么多年?
可是,一想到父亲的名誉,和这件事可能引发的种种风波,金麦子又倒回床上,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切都不是那么简单,这个秘密既然已经存在了这么多年,那就让它继续存在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很多人羡慕她有一个富贵的家庭,但很少有人知道,金麦子其实并不喜欢这个家。虽说是父亲亲生的,两人之间似乎却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她三岁就死了亲娘,卢飞燕做了继母后,虽说没有像传说中的后妈那么狠毒,也没有打骂她,但是金麦子还是和她亲热不起来。上小学那年,卢飞燕心血来潮,嫌她的名字土气,要给她改成金莎莎、金莉莉之类的洋名字。金麦子抵死不从,“金麦子”这三个字是亲妈留给她的唯一纪念,她决不可以放弃。为此,卢飞燕气得一个月不理她。特别是长大后,两个人之间保持着一种客气而疏远的关系,金麦子始终不开口叫她一声妈,这一点让卢飞燕很是伤心。
只有剑虎和她亲。姐弟俩从小到大关系都很融洽。可是现在事实证明,剑虎和她并没有血缘关系,是一个来路可疑的家伙。
金麦子的内心被这个意外发现折磨着。吃晚饭的时候金钟回来了,连他也看出了金麦子的反常,看她一眼,关切地问:“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金麦子支吾着,不敢看父亲的眼睛。平常是怕他,现在却是怜悯他。一个在外面风光无比、官至副省长的男人,却被自己的老婆欺骗了一辈子,连唯一的儿子是谁的种都不知道。卢飞燕淡淡地看她一眼,只顾低头吃饭。她也看出金麦子表情不对,却不知道现在金麦子最恨的人就是她。
金麦子放下碗离开饭厅的时候,听见她低声嘀咕一句:“老姑娘的怪脾气。”
放在平时,金麦子一定装作没听见。可是今天她却没办法忍,她几步冲回饭厅大声质问卢飞燕:“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卢飞燕吓着了,瞟一眼金钟说:“我没说什么,我吃饭来着,我惹谁了?”
金钟放下筷子,威严地哼一声:“麦子,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金麦子一跺脚,愤愤地说:“讨厌!恶心!”
她很反常地嚷嚷着,一转身冲上楼去,砰的一声关了房门再也不出来。等确信看不见她的身影了,卢飞燕才长出一口气,夸张地拍拍胸脯对金钟说:“老头子,看看你们金家的大小姐,脾气有多大!不是我多嘴,女孩子到了年龄就该嫁人,否则就会变态。”
金钟闷闷地抽着烟说:“你怎么不多操点心呢?后妈也是妈。”
卢飞燕叫起来了:“哟,我什么时候敢做她的妈,她才是我妈!托人给她介绍了那么多男朋友,没有一个是她看得上眼的,为这事,亲戚朋友都让我给得罪光了。当初要不是你反对她和那个乡下的同学好,让她早点嫁出去,不就没事了吗!”
金钟不说话了,沉闷地叹了口气,好久才说:“是我对不起麦子。”
5
这一夜金麦子没有回医院,她不敢去见剑虎,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面对他那双关切的眼睛。更不敢想象一旦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他会怎样伤心失望。
一想到这一点,金麦子就很难过,她关了手机,一个人躲在房间呆坐到半夜。
那天夜里等她好不容易进入梦乡,却又开始做恶梦。她总是不定期地做一个怪梦,又梦见了自己亲生母亲,那是一张模糊的脸,美丽但却看不清楚,仿佛蒙着一层薄薄的雾纱。她背着年幼的麦子,在一条崎岖的山道上行走。每回都是走到一个险要的地方,上面是高耸的悬崖绝壁,下面是无底的万丈深渊。山路像一条带子垂在山腰,飘飘荡荡。麦子心里好害怕,紧紧地抓住妈妈的肩不肯松手。妈妈轻轻地拍着她,柔声说:“麦子不怕,有妈妈在呢。”突然,一双恐怖的大手从天而降,把麦子从母亲怀里夺走。母亲惊恐地叫着:“我的孩子,你还我的孩子!”那双手突然变得巨大无比,长着长长的妖精似的指甲,一把把母亲推向万丈深渊。母亲的身影消失了,只剩下无边的雾气在深谷里飘荡。
她大叫着:“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金麦子从恶梦中惊醒时,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她呆呆地坐在黑暗中,回想着刚才的梦境,每一回醒来都会令她痛苦和迷惘。
第二章:龙争虎斗
1
金剑虎只不过一天没有见到姐姐,却发现她仿佛变了个人一般,变得陌生而又奇怪。她进病房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才推门进来,目光也有些躲躲闪闪,全没有了前一天的那份热情和关切。而且她的脸色青白,神情疲惫,比自己更像个病人。
她不看剑虎的眼睛,只看他的伤口,懒懒地问道:“情况怎么样?今天护士给你换药了吗?伤口疼不疼?”
剑虎着急了,一把拽住她说:“姐,出什么事了?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快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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