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4期

活埋石友三

作者:郑 欣




  “罗兄,感谢你对我的信任。但在军政大略方面,我实在无法左右蔡建树,为了石友三,他没有不敢干的事。”陶如沉思半晌,轻声说道。
  罗家骏面色怆然道:“在决定将书信交给你时,我已将身家性命都交给你了,三十九集团军十万弟兄是做人还是做鬼,也交给你了,华北的局势何去何从,也和你息息相关了!”
  陶如听了这般重托,顿感凉飕飕一股寒意袭上心来,仿佛已身为盗虎符的如姬,她熟悉历史,也曾为如姬舍身洒过热泪。今日重演,难!难!难!
  “小如,除石必先除蔡,今日不扣留蔡建树,明天石友三将有力量裹胁十万大军降日。罗某死不足惜,但贻误大局,是千古罪人啊!”罗家骏悲愤难抑,陶如方寸大乱,多少年的读书明理,多少年的血海深仇,还有对罗家骏那不能言明的爱慕,使她在万难之中也只能作出一种抉择。
  短短半个小时,陶如犹如经过了半个世纪的酷刑。她铁青着脸,问道:“你打算怎么办?要我下手办不到。”
  罗家骏明白陶如已愿意配合,遂说道:“今天下午3点,我会请蔡军长去司令部,相商急事。如果他不愿意去,你或劝或激见机行事,只要人来了,我就设法扣下,待解决石友三后,蔡军长交给你发落,依我说干脆带上一笔钱脱离军界罢了。”
  陶如缓缓地点点头,如果是这样的结局真是求之不得了,但是生死关头瞬息万变,谁又能保证呢?陶如泪光盈盈,与罗家骏目光相接,两人都能读懂其中的吉凶未卜。
  “小如,午睡时要设法将蔡军长手枪中子弹换掉。”罗家骏递上手帕包着的几颗臭弹,他知道军官家眷都会玩手枪。看到陶如大有不忍之意,又接着说:“蔡军长机警,石友三不在时,他到复杂的场合总是枪不离手,一旦起疑心,必定先发制人,枪声一响,他的警卫队往里一压,我们不都得死吗?”
  陶如左右寻思也确实如此,才接下臭弹,泪珠却刷地下来了:“你们万万不可伤害建树啊!”
  陶如凄凄惨惨地起身告辞,忽然止步回过身来说:“想起来个情况,也许对你有用。昨晚下半夜大约两三点钟时,卧室里电话铃声突然响起。老蔡抓起电话发火,我留心听着,电话是警卫队长赵大头打过来的,老蔡马上捂紧电话压低声音,刚说了两句,又忍不住吼起来了,大概是赵大头把事办砸了,违反了老蔡的本意。这事本不足奇,可是适才来学校时,我坐在黄包车上听车夫讲,昨晚张家口出大案了,米沧云全家二十余口被杀,金行被抢了。我一激灵,莫非与昨晚赵大头的电话有关系?我越想越觉得是八九不离十,这可是丧尽天良的啊!”罗家骏闻言,不是吃惊,而是暗暗高兴,赵大头呵,那事儿准是你这杂碎干的,这回可得好好对付你!
  “小如,多谢你了,这情报很重要。”罗家骏情不自禁地紧紧握住陶如的手。
  “罗兄,这不能算情报,至多只能算条线索,惩办恶人,一定要拿到证据。”陶如没有想到罗家骏会这么冲动,一时间飞红上脸,心中“扑通”乱跳,眼角余光却看见周颖波脸色煞白地看着他们,急忙把手抽出来,胡乱说了几句,转身就走。
  
  三文庙劫生死
  
  张家口文庙,三十九集团军司令部。文庙前面有一片足球场大的空地,下午3点半,引擎轰鸣尘土飞扬,六十八军军长蔡建树下了吉普车,带着贴身副官丰大端大摇大摆地踏进文庙大门。
  蔡建树原本是不愿来的,中午11点接到罗家骏的电话,说鹿钟麟的密使李昌义要见他,请务必于下午3点到司令部来。放下电话,蔡建树心里疑虑重重,先让人打听李昌义带了多少人马进城,知道随从不多,蔡建树心里坦然多了。李昌义没带几个鸟人,司令部只有一个执法队,哪有赵长奎外号赵大头的军部警卫队声势壮?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要是进了司令部掉进圈套怎么办?蔡建树明白近日石友三就要回来,一回来就必然要摊牌,罗家骏是鹿钟麟的心腹,很可能嗅出石友三和自己的密谋,也许这小白脸想要先下手为强?
  他有些烦躁,陶如就劝道:“罗参谋长找你,不理也罢。鹿司令长官的密使找你,不去的话,就是目无司令长官啊。”
  哪知道,蔡建树一听就来火:“鹿司令长官又能吓唬谁?我跟着总指挥怕过谁了?”
  陶如扑哧一笑:“那你肯定是怕罗家骏,参谋长心眼多,你怕掉进他的套子里。”这一下蔡建树的二杆子脾气上来了,“啪”的一声拍响桌子,震得茶盏盖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妈拉个巴子,老子闭着一只眼,他都不敢动,要是不识时务,过两天总指挥回来,就先拿他祭旗!”一看说漏嘴,蔡建树就止住了,但他已决定照去不误。否则,会让罗家骏小瞧自己,再说只要内外有防备,还能怕他出鬼?主意拿定,浑身轻松。
  中午,陶如陪他喝了几杯三十年窖藏的汾酒。这瓷瓶盖儿一打开,那个清香味儿啊直钻鼻孔,几杯下肚,蔡建树又快活地想到,赵大头昨夜发了大财,进贡肯定不会少,至于死了那么多人,他也不像昨夜刚听说时那样恼火了,现在是罗家骏主持张家口防务,这泡稀屎就糊在他脑门上吧,总指挥一回来,罗家骏不听话就宰了他。那时自己负责张家口的防务,就让四门肃静盗贼灭迹。一想到这儿,他乐了,什么盗贼呀,说他是兵就是兵,说他是贼就是贼嘛!一大碗羊肉汤,一条牛鞭、几个羊腰子下肚,陈年汾酒一催立马壮阳了,蔡建树霍地站起,拦腰抱着陶如冲进内室……
  今天的陶如却不同以往的冷淡,百般逢迎。她隐隐约约有一种预感,这是与公牛一般健壮的丈夫正在生离死别,但冥冥之中的力量又无法抗拒。因此,只有刻意奉献,拼命赎罪。蔡建树平日里还不敢翻弄出格的花样,不曾想到今日陶如竟如此主动,喜得他狂野异常,直至呼呼直喘才坐起身来,目不转睛地欣赏着陶如的绝世之姿——如瀑的乌发衬托着清新明丽的脸庞,艳若桃花,高耸的双乳羊脂般凝白,挺拔饱满,顶上的蓓蕾娇如芙蓉,婀娜的腰肢,笔直修长的双腿……
  陶如脸上在笑,心在滴血。她一翻身趴在丈夫身上,将头搁在又黑又密的胸毛上,柔柔地倾诉道:“改一改火暴的脾气吧,就算是为我好。再说大太太她们也不容易啊,还有绍文、绍武也离不开你呀!”绍文、绍武是蔡建树三十多岁后才有的儿子,正在西安上学。蔡建树疑惑了:“小如,今天怎么啦?别扫兴呵!”陶如突然泪流满面,从上到下疯狂地热吻丈夫的身体,以免痛哭失声。蔡建树被陶如反常的情绪刺激得忘乎所以,他最怜惜陶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了。蔡建树心满意足地说:“要不了多久,我们到北平、天津大码头住下,洋人咋享受,你也咋享受,跟着总指挥,咱还能高升呢!”话刚说完,头一摆,精疲力尽地呼呼睡去。陶如犹豫半晌,终于支撑下床……
  “蔡军长,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一迭声的欢迎词将蔡建树从意犹未尽的回想中惊醒,这下可要打起精神了。蔡建树不自然地用左手搭着李昌义的右手寒暄,右手仍紧紧握着子弹上了膛的手枪把,副官丰大端也同样戒备着。罗家骏满面笑容地快步迎前,蔡建树佯装没注意到罗参谋长伸过来的手。
  一行人边让边踏进会议室,蔡建树抬眼一扫,心里安定了,司令部今天没有几个人,会议室门口只站了个罗家骏的副官,蒙古人巴特尔。会议桌前有两个十七八岁的青衣少女在沏茶摆烟,身影灵动,脸庞俊俏。罗家骏这鬼才从哪儿觅来的鲜嫩小妞?改天将他抓起来,这些“逆产”统统地接收过来!蔡建树哪里把这两个一掐就出水的小妞放在眼里,要是动起手来,丰大端可以对付巴特尔,自己对付那两个半吊子军人是绰绰有余的。蔡建树也不理睬两人的热情招呼,只顾拣个靠门的位子坐下,手枪“啪”地掏出放在面前,丰大端站在他的身后,两百来斤的身子像一堵墙挡着。
  文庙外,身穿呢料军服的二十余名执法队员,臂佩执法红袖章,手端驳壳枪一字儿排开。对面四十二辆三轮摩托分三排成扇形列阵,每辆摩托车旁站着三人,全副德式装备,瓦形钢盔和怀中抱着的锃亮的冲锋枪在夕阳下熠熠生辉,尽管塞北朔风怒号,又一场大雪将至,但身披德军呢大衣的警卫队员仍然挺立,气势逼人。赵大头站在队列最前沿,却不像平时那么趾高气扬,此刻他正心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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