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百科”塑我编辑观(一)

作者:王德有

面的修养和编辑方面的素质。
  其二,它使我们感觉到了编辑肩上的责任,明确了行为主体地位。促使我们发挥主观能动作用,努力开拓,致力创新,注重策划,注重设计,跳出为他人做嫁衣的消极心态,把编辑工作当作自己的事业去奋斗。
  其三,它使我们体会到了编辑工作的乐趣,透过枯燥乏味的琐事,看到了文化创新的蕴义。帮助我们提高了审美情趣,化辛苦为甘甜,化疲劳为动力。在难以为继的时候,总是提醒我们:“坚持下去!坚持下去!”
  编辑工作确实复杂,它的对象,不仅涉及作品、作者、读者、编者及其相互关系,还涉及这些关系的运行和变化;编辑工作确是艺术,想要做好,不仅仅需要学问,需要功底,需要责任心,需要劳苦,还十分讲究体悟,讲究设计,讲究技法,讲究审美。注重编辑工作的艺术性,往往会化难为易;忽视编辑工作的艺术性,往往会转易为难。《哲学》编辑组切身体验到了这一点,所以在编辑实践中总是努力构筑这种行为艺术。不仅在全局筹划时注重于此,而且在处理编务时也注重于此。
  把全局筹划作为一种编辑艺术去做,和通过全局筹划实现文化再度创新,二者是同一编辑实践的两个侧面,在此不再重述。下面只涉《哲学》编辑组遇到的几件具体事情。
  在《哲学》卷的作者队伍中,中国哲学史分支学科最庞大,六十多人,在全体编撰人员大会上是个大组,组长是张岱年。在分配撰写稿件的时候,有过种种议论,由谁来写孔子,多所争议,最后委托给了金景芳。
  金先生年逾八十,是吉林大学历史系的老教授,学问高深,享有盛誉,长期从事孔子研究,多有独见;撰写孔子,要说高人,非他莫属。为什么多有争议?问题出在“独见”上。按《哲学》卷的体例,介绍知识以公认为主,有价值的其他见解可以罗列,却须一笔带过。金先生写孔子,学问上没问题,文笔上没问题,怕就怕反客为主,将自己的独见作为主要内容写进去。张先生作为分支学科主编、大组组长,对此并非不担心,要不他也不会在大组的总结会上说出下面这段话来:“写百科全书的稿件,要以学界公认为主,不能写成郭老(郭沫若)的孔子,不能写成我张岱年的孔子,也不能写成您金老的孔子,而要写成学界公认的孔子。这一点还需您金老十分注意!也请各位作者多多注意!”要论年龄,金老最长,可他却谦虚有加,频频点头。张先生讲完后,金先生承诺说:“明白!明白!体例我已读过,请张先生放心就是。”大家听后,也就释然,可稿件交来,却根本相反。这篇稿子,完全是金先生的一家之言。而且为了站得住脚,多所论证,引经据典,是一篇正正规规的学术论文,距离百科体例太远太远。
  问题比较复杂。退给金先生修改吧?不是不行,附上张先生的一封信,面子金先生总是会给的。但改来的稿子会怎样?不是难说,而是肯定不行。你想想,几十年的辛勤耕耘,他的观点,久已凝铸,你让他不要写自己的观点,而要写“错误”的观点,且要署上他的名字,流传百年,对一个学者来说,那有多难。古人云,士可杀而不可侮。让他拿自己的观点做交易,那还不如杀了他。让别人修改吧?也有难处。署上金先生的名字,可完全改了作者的观点,那是侵犯著作权。要说退稿,那还可以,这也是大势所趋,但谁去开这个口?那可是全国著名的大学者,八十多岁了,给他添堵,谁愿充当这个角色!在编写组集体审稿会上,十几个人,坐在那里没了辙。
  我是出版社的,约稿退稿原本应是出版社的工作,所以我说:“稿件的质量是第一位的,先请编写组的老师修改。改后怎么办?由我来负责。”编写组的老师们和我特别好,他们为我担心,说:“金先生的脾气可是大得很,你还是小心点为好!”我说:“大不了他骂我一顿,解解气就会过去的。”
  虽说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但是我也不想挨骂。不想挨骂就得想个变通的办法。稿件改好了,是由社科院的李曦和马振铎老师合改的,我让他们署上金先生的名字。由我发给了金先生。不过稿后附了我的一封长长的信。
  首先我向金先生表示感谢,感谢他为中国第一部大百科全书花费心血。之后对金先生的稿子做了评价,说这是一篇很有创见、很有水平、很有价值、开孔学一代研究新风的好文章。再后就文章中的几处论述谈了感受,觉得它们另辟新径,别开洞天,引发思考,大有建树。
  信的内容到此为止。这都是我的真心话。作为一篇个人研究的学术论文,这些评价并不为过。要说技巧,也用了一点点,那就是一字未提文章的缺点,紧跟着评价之后只有几句话:出于百科体例的需要,我们请编写组做了一些修改,现送上,请过目并签署。再次感谢之后便是我的签名。
  信发出后,我就等着挨骂。半个多月过去了,不见回音。那个日子可真不好过,觉得很长很长。
  过了不知多久,金先生的信总算盼来了。我拿到手时心直跳。是福是祸,立马就现。信也不短,有关客套话我匆匆溜过,急着要找表态的结论。有了,在快到结尾的地方:稿子可用,勿签我名。太好了!这是最最理想的结果。
  极度兴奋也就在一时,细细读起信来,又不免神伤。先生先是客套了一顿,之后谈到了自己写稿的角度、种种结论的重要性,分析了修改稿的长处,肯定了修改稿的成功。最后才说出了稿件的处理方式。他认为。虽然我在信中客气,说是出于体例的需要,做了一些修改。实际上不是修改,而是重写。有鉴于此,他同意使用修改稿,但要求不署他的名字。言真意切,没有一丝愤怨。读后我觉得很惭愧,愧于对老先生的误解。他对学术的忠诚,他那严谨的学风,深深打动了我。我拿起笔来,又写了一封信,真诚感谢金先生。信中表示,先生的稿子虽然没有使用,先生对百科的真诚支持却永远记在我的心中。最后附了一笔,告知资料费随后寄去。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20世纪90年代,我和金先生的大弟子吕绍纲先生谈起了这件事。当时在开“国际易学研讨会”,他是吉林大学历史系的著名教授、易学专家,我们都是东方国际易学院的学术委员,非常要好。我说:“你们金老真是宽容,大度,要不这一关我就过不去。”他笑了,说:“你可不知道金老的脾气,老头倔得很。他的文章动不得,像你这样的情况少有,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让他高了兴。”听此一番话,我也笑了。
  我算不上好编辑,但在岗位上时,我曾想要做一个好编辑,只是天分不足,努力不够,与读者的愿望相去甚远。在这里要说的是,做编辑工作不但要付出辛苦,还要探究其中的理路,讲究一点工作方法,把它当成一种艺术去从事。
  要处理好与作者、读者的关系,首先要的是“真诚”。没有诚意,谁都难以接受。其次要的是“在理”。要站在理上,有理就有底气,就不惧权威。再次要的是“原则”。基本原则是对读者负责,对质量负责,背离这个原则。对谁也不能让步。最后还要有“技法”。最基本的技法是对对方进行心理分析,根据对方心理采用不同方法。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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