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百科”塑我编辑观(一)

作者:王德有

一种理想的设计方法。说也真巧。正愁没法做这瓷器活,就有人送来了金刚钻。那不,出版社请来一位高人,讲授系统工程论。
  来人是钱学森的助手,参与过系统工程学的研发,很受国家器重。他从最简单的角度着眼,向编辑们介绍了系统工程的设计方法。不知别人是什么心情,对我来说,真如雪中送炭。我竖着耳朵听,低着脑袋想,真神了,他好像是专门来指点我的,句句都说在我的需求上。
  听课之后,我花了半个月时间,仿照系统工程论的方法,画了一幅《哲学卷协调计划图》。此图将《哲学》卷的全部编辑工作划分成了126个工作事项,给每个事项预估出所需时间、所需人员,按照每个事项之间的相互关系把它们排列组合起来,构成了一个事项协调、时间顺畅、人员调配环环相扣的工作流程。按照此图,该学科先后需要投入6名编辑。1982年的2月起动,1986年的2月28日发稿。
  这个进度,现在看起来并不理想,但在我国从未编辑过这种工具书的当时,却是难以想象的快速了。总编室曾根据各个学科编辑组的工作进度做过一个估计,完成150万字的一卷书,需要220个工作月。而此图显示,《哲学》两卷书、三百五十多万字,只需要178个工作月。所用时间是所估时间的三分之一。
  图画完了,我好像经历了从头到尾的编辑全过程。虽说那是纸上谈兵,却令人具有“胸中自有百万兵”的豪情。
  不知谁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负责全社编辑业务的副总编辑阎明复,他很重视,让总编室复制、复印并分发到各个编辑组,还特制了一幅一米多高、八九米长的大图,挂在大厅,供人观赏。
  此图一出,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出现了种种的议论。有的表示赞赏,说真不错,不容易;有的表示疑惑,说不明白,看不懂;有的不屑一顾,说“纯粹是个乌托邦,年轻人的妄想”。
  不管别人怎么说,它对于我很宝贵。社外学者的调动,分支学科的协调,社内编辑的配合,全部稿件的流转,编辑组是指挥中心。有了它我便有了一种运筹帷幄的感觉。在4年的实践中,我基本上是按照它运筹的,虽然个别事项做过调整,虽然社里没能按时配齐编辑人员,《哲学》卷还是于1986年2月28日如期发稿了。
  说到框架设计,那可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因为它涉及哲学的学科体系。哲学本来是一个古老而庞大的学科,两千多年来,每一位哲学家都在创造哲学体系,凡是哲学大家,都认为自己的体系最得体,最合理,最完整,最系统。我们进行框架设计,不能不回避体系问题,不然的话,就会陷到学术争论之中,无休无止,难以善终;可是不管怎么回避,都回避不了哲学的各个分支、各种学说、各个流派、各种人物、各种思想、各种概念之间的联系,说到底,还是要拿出一个我们不称其为体系的体系。
  又要回避争论,又要拿出体系。怎么办?这时候我已有了一个搭档,那便是谢寿光。他说:我们先让各分支学科的专家去设计,说是“框架”,不是“体系”;大的原则有两条,一是能够为编撰提供方便,二是能够反映知识联系。我觉得这是好主意,于是布置了下去。果然,争议不大,几个月后,各分支学科的框架草案便送到了出版社。不过却是五花八门。
  1983年3月,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在北京酒仙桥饭店召开《哲学》卷全体编撰人员大会,旨在商定框架,分配任务,学习体例,熟悉流程,将《中国大百科全书·哲学》卷的编撰工作全面推向学术界。
  与会人员三百多,按照11个分支学科。分为11个大组。大组的核心是编写组。编写组设主编一人、副主编和成员若干人,主编兼大组组长,主持大组讨论。
  会议的第一项议程是商讨框架。
  框架的第一层次相对好说,先史后论,没用多长时间大家就同意了。第二层次问题也不大,哲学界已从11个方面研究哲学,自然分出了11个分支学科。第三个层次那就难了,每个分支学科的知识架构如何设计。有了意见分歧。一些专家倾向于简化,比如分学派、学说、概念、事件、著作、人物等几个大块。我称这种结构为“块块结构”。它的优点是简单、好编、没有交叉,缺点是条目与条目知识内容之间缺乏联系,没有知识内涵。另一些专家倾向于优化,认为既然是百科全书,就应做细,不仅条目释文给人知识,条目框架也应给人知识,让读者翻开目录,就能大概了解一个条目与其他条目之间的关系。比如“孔子”这条,应该摆在“先秦哲学”的“儒家”之下,同时还要统领“《论语》”、“仁”等著作条目和概念条目。看到这样的目录,读者就会明白,孔子生活在先秦时期,属儒家学派,《论语》反映他的哲学思想,“仁”是他使用的核心概念。我称这种结构为“体系结构”。这样设计好是好,可是难度很大,特别是一些概念的归属很难定位,因为概念是公用的,除了个别情况,不归哪个哲学家专有。两种意见,各有所长;相较之下,后者为上。我和谢寿光支持后者,因为它在求精、求新,体现着对读者的责任,蕴涵着编辑创新精神。于是按照“体系结构”的方案向下推。
  没想到阻力还挺大,更没想到中国哲学史编写组会力主简化。
  我是研究中国哲学史的,在我看来,这个学科历时久长,传承有绪,相对西方哲学史而言,要好设计。你看西方哲学史,那有多乱!光说哲学的中心地带,就换来换去,扰人心绪。先是希腊,后是罗马,中世纪移到英国,启蒙时期又在法国,近代又到德国,加上众多的小国,先说哪个,后说哪个,特别是各个条目的归属关系,颇费斟酌。奇怪的是,西方哲学史编写组没讲困难,倒是中国哲学史编写组不断地说“难呀难”。
  我觉得,难是难,但是难和无法做是两回事。既然能做,难也要做下去,因为我们是在编典,尽量从读者的需求着眼。不过要想推进,还真得动动脑筋。一是需要分析难点,解决问题;二是需要理顺心绪,鼓劲打气。
  难点在哪里?我和谢寿光做了分析:一是费心,二是费时,三是概念的归属难处理。前两者是心绪问题,第三者是实际问题。
  按照“体系结构”的方案设计,概念的归属确是一个大问题。哲学是什么?从形式上看,它就是无数概念的堆积。没有概念,就没有哲学,所以《哲学》卷中的概念条目有几百个。事情想做顺,就得有章法,概念条目这么多,要想摆在恰当位置,首要的事情是立章法。有了章法,就有了位置;各就各位,也就可以省力省时了。有鉴于此,我们和专家在一起议定了一些原则。比如归在提出者名下。像“道”这样的概念,是老子提出的,归在老子名下。还如归在建树者名下。像“仁”这样的概念,虽然不是孔子提出的,但在孔子那里具有了特定的内涵,成为孔学的标志,归在孔子名下。再如归在主张学派的名下,像“法”这样的概念,虽然学界都在用,但它代表法家的主张,归在法家名下。如此等等,定了六七条,形成文字,以便遵从。这些章法,虽然不能解决所有难题。但却可以解决大多数难题,剩下的零星概念,变通一下,也就有了自己的位置。
  心绪问题怎么解决?实际问题解决了,心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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