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2期

拉德纳短篇小说精选

作者:林·拉德纳




  五点钟时雨停了,当我们溅着水开过德万家行车道上的水坑时,我对弗洛伦斯说我还从来没想到她这么会开玩笑。
  “你什么意思?”她问我。
  “噢,你装作喜欢那一大堆垃圾。”
  “垃圾!”弗洛伦斯说,“那是我所见过的装修得最漂亮的家!”
  就我所记得的,五天六夜里,这是她在我面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星期六吃午饭时,我说:“你知道我喜欢每星期一个晚上看默剧,但不是每天二十四个钟头都看。你是怎么回事?你如果喉咙发炎的话,可以给我写纸条嘛。”
  “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她爆发了,“我讨厌这座房子和里面的一切!太新了!一切全是崭新的!我不喜欢新东西!我想要像米尔德里德的那样一个家,里面的东西让我看了不会惭愧得脸红。谁我都没办法请到家里来。太丑陋了!在这儿,只要我活着,一分钟都不会快乐!”
  好了,我不介意跟你说,她这样说有点刺痛了我。好像我不是本来想着给她一个惊喜似的!好像沃尔夫兄弟在这行干了三十年,居然不知道怎样一手装修好一个家似的。我很受伤,可是我忍住了,尽量心平气和地说:
  “你要是稍微有点耐心的话,我会想办法把这座房子和里面的东西按照我买下的价钱卖掉。不会很麻烦的,这儿有很多人明白什么叫划算。可是你没有一早向我坦白你的谷仓情结,可真是太糟糕了。才二月里的事,肯•加勒特老头儿不得不把他那个摊子卖了,买的人把它改造成了一个修车点。那是个代客养马的马厩,我本来可以出几个小钱或者稍微意思意思就买下了,那么我们一个子儿不用花,就能让它跟你的朋友米尔德里德的烂地方一样好看、舒服还有家的味道。”
  我这番话还没说完,弗洛伦斯就开始上楼。
  我去了厄尔•本纳姆的店子,看我的新套装有没有做好。做好了,我穿上新衣服,把旧衣服留下让他们洗洗再熨一下。
  在街上,我遇到了哈利•克罗斯。
  “来我的办公室吧,”他说,“我的书桌里有样东西你有可能感兴趣。”
  我接受了邀请,从三个抽屉里,他拿出来三种不同的一夸脱装“早期美国风格”黑麦威士忌。
  快到六点钟时,我去了凯恩的店子,买了剪刀、喷灯和斧头。我开始往家走,不过在我家大门内侧的几棵树那里停了一下,给我的外套和裤子剪了些大洞。通往房子的路边有个不小的泥巴坑,我趟了过去,把我的灰色毛毡帽也在里边泡了一下。
  弗洛伦斯正坐在客厅里的地板上,在看书。看到我的样子,她像是有点惊慌。
  “天哪!怎么了?”
  “没什么。”我说,“我只是不想看上去太新了。”
  “你拿的是什么?”
  “也就是剪刀、喷灯和斧头。我要试着把这个地方做旧一点,我想我先从客厅的餐桌开始吧。”
  弗洛伊伦尖叫起来,冲上楼,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我开始着手工作,把餐桌弄得看样子够有“早期美国风格”了,这时女用人闻到着火冲进来,马上又跑出去拎了一桶水回来。可是我用我的背心当灭火物,一直控制着火苗,所以她没什么好做的。
  “我只用再拿这把斧头刻几道口子就行了。”我跟她说,“等我搞完了,饭也要做好。”
  “照我看,饭是永远也做不好了。”她说,“我一收拾好东西就走。”
  弗洛伦斯也持同样想法——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我听到前门砰的响了一声,后门也砰的响了一声,我感觉有点累,也有点瞌睡,就放下手里的活去睡觉了。
  这就是我要说的前后经过,埃迪,是真的,所以帮帮我吧,我的消息贩子。说到这儿我想起来了,卖给哈利那种黑麦威士忌的人每星期来这儿两次,要么说我写这个的时候是这样。他每星期二从早上九点到下午六点在贝尔登大厦,他的名字叫麦克•法雷尔。
  
  金蜜月
  
  孩子她娘说我一开口,就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可是我跟她说,我有机会说话,也就是她不在旁边那会儿,所以得充分利用。我想事实上,贵格会教徒聚会时,我们俩都不会受欢迎,可是就像我跟她娘说的,上帝要是不想让我们用舌头,那干吗要给我们呢?她娘只是说上帝给我们舌头可不是让我们把一件事说了一遍又一遍,就像我这样,说车轱辘话。我说:
  “那好,孩子她娘,”我说,“别人都像你跟我这样结婚五十年,你还会想着我不管说什么,都是第一回听我说吗?但是有可能别人是第一次听,别的没人像你这样,跟我过了五十年。”
  她就说了:
  “你可以肯定没人,因为再也不会有别人能忍你这么久。”
  “喂,”我跟她说,“你看着很健康嘛。”
  “我也许是,”她会说,“可是在嫁给你之前,我看着还要更健康呢。”
  你甭想说过孩子她娘。
  对了,先生,我们去年十二月十七号刚好结婚满五十周年,我的闺女和姑爷从特伦顿过来帮我们庆祝金婚。我的姑爷名叫约翰•H.克雷默,是个搞房地产的,一年挣一万两千块,在特伦顿那边很有地位,是个稳重、肯下气力、好样的干活人。扶轮社(注:扶轮社为工商业和自由职业人士组成的社团,1905年创建于芝加哥。)追他追了很久让他加入,可是他一直跟他们说他自己的家就是他的俱乐部。可是伊迪最后还是让他加入了。那是我闺女。
  好了,不管怎么样,他们来帮我们庆祝金婚,天气很阴冷,炉子好像不能像以前那样暖和人了,她娘说她希望今年冬天不会像去年那样冷,她指的是前年冬天。伊迪就说换了是她,怎么也别想让她待在家里,她肯定不会再在这儿待一个冬天了,我们干吗不关掉水,关上门去佛罗里达的坦帕市?你知道我们四年前的冬天去那儿待了五个星期,可是光住宿费就花了我们三百五十块,她娘说我们才不去哪儿让人抢钱呢。我姑爷开口了,说南方并不是只有坦帕这一个地方,另外,我们也不一定非得住高价酒店不可,而是可以给我们租两个房间,去寄宿,他听说佛罗里达的圣彼得堡正合适这样,只要我们发话,他会写信打听一下。
  好了,长话短说,我们就想好了要那样做,伊迪说这会是我们的金蜜月,作为礼物,我姑爷会把坐车的非单间和单间的差价补给我们,这样我们就可以住单间,干扰少一点。在单间里,有个跟普通卧铺车厢里一样的上下铺,不过本身是个封闭的单间,还有个洗脸池。我们上的那节车厢里全是单间,没有一般的上下铺,全是单间。
  我们前一天晚上到特伦顿,待在我闺女和姑爷家。第二天下午三点二十三,我们离开了特伦顿。
  这天是一月十二日。孩子她娘坐在朝着火车头方向的位置,因为她反着坐会头晕。我跟她面对面坐着,我没受影响。我们下午四点零三分到了费城北站,四点十四到了费城西站,可是没进布洛德街站。我们六点半到巴尔的摩,七点二十五到首都华盛顿。我们的火车在华盛顿等了两个钟头,直到另外一辆火车头来拉上我们。我下车在月台上溜达了一下,走进了联合车站。我回来后,我们的车厢被调到了另外一条轨道上,可是我记得这节车厢的名字叫作“佳人”,因为我有次去威斯康辛州的奥克诺摩沃克看望一个姑姑,那儿有个湖也叫这个名字,所以我根本没费事就找到了地方。可是她娘已经快急出了毛病,生怕我给拉下。
  “哎,”我说,“那样的话,我可以坐下一趟车嘛。”
  “你倒是可以。”她娘说,接着又指出钱在她那里。
  “噢,”我说,“我们在华盛顿,我可以去美国财政部那里借点钱。我会装作我是个英国人。”
  她娘听明白了,开心得哈哈大笑。
  我们的火车晚上九点四十分开出华盛顿,我和她娘睡得早,我睡上铺。晚上,我们经过了弗吉尼亚州这地方的草原,不过天太黑了,看不出是绿色的还是什么颜色的。第二天早上醒了后,我们到了北卡罗莱纳州的法耶特维尔。我们去餐车吃了早饭,吃完饭,我跟旁边单间那个男的聊了起来。他是新罕布什尔州黎巴嫩市人,八十岁上下。跟他在一起的还有他太太和两个没结婚的闺女。我说我觉得他们四个住一个单间会太挤了,可是他说他们在过去的十五年里,每年冬天都这样坐车,知道怎样做到谁也不碍谁的事。他说他们是去塔彭斯普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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