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2期

七成熟

作者:映 川

地方生活下来,我们已经变成城里人了。这种美好的感觉一直持续到我离开。
  孙敏送我搭上乱哄哄的小班车。几个可能是刚卖完土产的农民将几只箩筐从孙敏的头顶越过,传递到车顶。箩筐缝里稀稀疏疏的灰尘落到孙敏的秀发上,孙敏的眉头皱起来。袁涛,如果你今年不考上来我就和你吹了。孙敏说。
  我隔着窗玻璃向她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我的包里有韦守德他们一起提供的名单,我想离破案的日子不远了。
  韦守德最后把名单交到我手上的时候说,小袁,你让我列三十个人的名字是为难我了,我想来想去根本没什么仇人,上面列的名字都是些有点芝麻粒小矛盾的,也就十来个人,凑凑数吧。
  到这个时候韦守德还这么厚道,我再也没有理由怀疑他的人品,可别人没挨打,你人缘再好也挨了棒子,这又怎么说呢?
  三个名单拿到一块儿,我很快对出有一个人的名字同时出现在三份名单里,而且是唯一的一个:李青。我将这个名字用红笔重重地圈起来。
  李青这个名字很陌生。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又找到张业民。李青是什么人?
  张业民说,你不认识她吗?她就是在二桥头卖水豆腐的呀。
  张业民这么一说,我就明白李青是谁了。我也到那摊上买过豆腐。那女人长得白白净净,有几分姿色,在二桥头摆豆腐摊有些年月了。
  我说,这女人和你有什么仇?
  张业民说,唉,这事我根本不想提,也是你问我才说了。李青以前经常来找我看病,是妇科病,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竟然认为我占她的便宜,让我赔偿几千块钱精神损失费。我当然不干了,她还威胁要告诉我老婆。
  事情后来怎么解决的?
  碰上这么一个泼妇,我当然不能让她得逞,我把这事跟我老婆说了,根本当她是条疯狗咬人。虽然这事没有闹开,但没有遂她的心意,她能不记恨吗?
  我问老杠,你和李青有什么仇?
  老杠说,李青的老公长年在外面打工,她前几年跟乡府的刘主任有一腿,现在又和张业民勾搭上了,这些事都是我夜里出来扫地的时候撞破的。虽然我从来不跟别人提这些破事,可人家不领我的情,砸我这么一棍子说轻了是给我个警告,说严重了就是杀人灭口。
  李青是个女的,这女人能抡起棍子打你们?
  那可能是她家里的男人干的,她男人叫刘向学。她男人虽然长年在外面打工,可这段时间好像回家了。
  韦守德的解释是,李青的老公长年在外,经常有汇款和包裹寄回来,李青老说有些汇款单和包裹单没收到,认为是我吞了。你说,我一个做了几十年邮递员的人能做这种事吗?本来大字报出来的时候我就想到是她,后来想一个妇道人家,懒得和她计较,就没跟你们反映。
  我已经看到黎明前的曙光了。回到所里我直接跟王大志汇报。王大志表扬了我几句,不错,按这个思路办案说明你是动了脑筋的。我原来还以为你一点也不用心破案,只管复习你的考试呢。
  王大志的心理可真够黑暗的,难怪他的脸色越来越差,眼角两边更是浮出两片灰黑色的斑。
  我打蛇随棍上,赶紧赔着笑脸说,要不,你先给我签字,我早点报名,离报名截止日期没几天了。
  王大志说,不差这几天,我一定会给你签的。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脸上肌肉抽动,怒气隐现。王大志看出我脸色不善,说不高兴了?你们年轻人就是不会考虑事情。你想想看,参加考试的人那么多,你凭什么胜过别人?如果你把这个案子了结了,你的评语不是可以写得更好吗?那不是会对你的考试录取有用吗?我是为你考虑。
  我点头感谢王大志的栽培。虽然这两天我起过给王大志家里提两瓶五粮液的念头,但这会儿我决定不干了,我把那钱就是买肉喂狗也不给他送礼。
  我从王大志办公室出来,憋着一肚子气直奔二桥。二桥头还有几个卖菜的,守着筐里几把发蔫的青菜,独不见李青的豆腐摊。我问旁边的人,豆腐摊呢?
  一个老太婆说,有几天没摆了。
  我问清楚李青的住处,踩着自行车往李青的家去。
  刚下桥头,有人在后面喊我,涛哥,涛哥。
  我回头看是杨保红。我用脚撑地,没声好气地问,干吗?
  杨保红说,你是去找李青吗?我跟你去。
  这小子是哪儿有热闹都要来凑一把,我不知道他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我翻了他一眼。脚一蹬地,车子飞地踩出去。杨保红傻站了几秒钟,撒开腿往前追。
  我骑到李青家门口,刚支好车,杨保红也面红耳赤地跑到了。我说,杨保红,你跟着我干什么,你到底上不上学?
  杨保红说,放学了。
  我摇摇头,伸手拍李青家的门板。这家门户是三层楼的一个小院,生活看上去还是满富裕的。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男人咣地把门打开,横眉瞅我一眼说,找谁?
  我说,李青在家吗?
  男人的脸更为阴郁,你找她干什么?
  我是派出所的,找她了解一些事情。
  派出所的?她回娘家了。说完他就要把门关上。
  我用手撑开门说,你是她爱人吗?
  这男人不耐烦地嘬着嘴点了点头。
  你是叫刘向学吧?
  刘向学满腹疑问地又点了点头。
  我说,我们可以进你家里去谈吗?
  刘向学不情不愿地把门打开半边,让我侧着身子进门,杨保红像一条泥鳅一样也跟着钻了进来。我不好当着刘向学的面训他,装作没事地问刘向学,你听说乡里这段时间有几个人被打的事情了吗?
  刘向学抱着手说,知道,谁不知道,怎么了?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四月十二日凌晨两点,四月十五日晚上十一点半,四月二十三日凌晨三点你都在什么地方,有什么证人……
  刘向学眼睛突然瞪大了,说了半天你是把我们当嫌疑犯呀?老子一年难得回来几天。一回来你们就把我当嫌疑犯。你要怀疑我干脆把我抓走得了。刘向学说得生气,飞起一脚,把院子里的一张小板凳踢个四仰八叉。
  这个人的性子跟头野牛一样,单凭这点把他定为背后砸人的嫌疑犯一点不过分。我担心再往下问,他没准会给我一拳头。我看了一眼杨保红,杨保红嘴巴张得大大地盯着刘向学。这小子在场也好,我如果吃什么亏还有个报信的。
  我舒缓语气说,我们没有打算抓你,现在是找你了解情况,请你配合。
  刘向学哼了一声,老子一个星期前才回来。你不信可以去车站找黄三问一声。回家当晚我就和李青打起来,她跑回娘家了。你说的三个时间,头两个我还在外地待着,第三个时间我是回到家了,我记不住我干什么了,不过除了睡觉我还能干什么?凭什么你们认为是我干的?我和他们连照面都没打几个,恨得上吗?如果你们怀疑是李青干的,就去问她,她的事我不管,没把她揍死算便宜她了,这个烂货!
  说到李青,刘向学一手变成拳头,啪的一声砸在另一只手的手掌里,以一种激烈的方式结束了与我们的谈话。我拉着杨保红离开李青家,马上直奔车站。这次我没让杨保红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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