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2期

七成熟

作者:映 川

来,送回到所里。王大志皱着眉头认真地看这张纸片,说能写出这字的肯定有些文化。
  我说,会不会是打人的那个凶手写的,意在告诉别人他为什么打韦守德?
  王大志说,不排除这种可能,如果能辨认出是谁的笔迹就好办了。
  我说,可以把这大字报拍下来,洗成照片,发到各个单位,让大家认认。
  王大志说,这怎么能行呢,我们这不是变相地帮凶手宣传,败坏韦守德的名声吗?
  我说,还是领导想得深远,那我该怎么办呢?
  王大志说,把这东西拿给韦守德看,如果真是平日有点什么不和的人,他可能认得出来。
  我说,那我就再上县城一趟,让韦守德认认字?
  王大志说,我们已经跑了一趟了,现在办案经费紧张,不能这么用。让他家亲戚给他带到县城去。
  我很失望地哦了一声。我本以为又可以趁机上县城见见孙敏,虽然和她怄气,这心里还是惦记着的。
  坡月乡的人们具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品质。大字报上的话等不到晚饭,中饭的时候就在各家各户传开了。这张突然出现在东风街的大字报,让坡月乡人对我的仇恨稍稍转移了。人们对韦守德的品德来了一次排山倒海似的重估和评价。
  群众对韦守德的议论是:不叫的狗会咬人;若让人莫知,除非己莫为;不是不报,时候不到……甚至在舆论上已经认为韦守德这一棍是应该挨的了。
  等我再次踏进黄妈米粉店的时候,艳丽的态度又变好了,她往我的汤粉上浇了一大勺肉说,袁涛,这段时间睡得好吧?
  我说,睡不着。
  艳丽神秘地凑嘴到我耳边,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我的耳朵一阵麻痒,鸡皮疙瘩爬了一身。我不知道艳丽是要对韦守德被打一事做评论,还是想表明她对我是有意思的。
  
  7.我给大字报拍了一张照片,托人顺路带给韦守德。照片在韦守德手里过了一天,他那边回话了,主要意思是:不认得大字报上的字,同时,无论是谁写的都不打算追究了。
  不知道韦守德是不是想息事宁人,自认倒霉。他不追究并不代表我们不追究,特别是我,我的报名表还锁在王大志的抽屉里呢。
  可紧接下来发生的第三起打人事件,狠狠打击了我的自信心。
  老杠是坡月乡第三个被人从后面敲闷棍的人,除了地点不一样,作案的手法和前两位受害者一般无二。
  老杠的大名叫什么,估计很多人和我一样不清楚。他负责坡月乡主要街道的卫生,就是个扫大街的。老杠一般早睡早起,平时不经常见他在大街上出现。老杠给坡月人的经典印象是出现在每个圩日散场后。老杠打着赤膊,拿一把竹帚,将菜市场上的烂菜瓜皮纸屑扫成一座小山包,一些有用的东西另收拾在一边,包括酒瓶子、纸箱。然后,他会将小山包点上火闷烧,他自己蹲在一边抽烟看那垃圾渐渐变成一堆灰烬。风吹过,坡月乡飘扬着一股烟熏味,这时候大家自然会想起老杠。
  从背后观察扫街的老杠,一点不像个五十多岁的老光棍,腰板结实,肱二头肌发达,加上油亮亮的汗水,有点健美的味道。可老杠穿上衣服后完全没有这种味道了。老杠虽然是负责卫生的,个人却很不讲卫生,我几乎没看见他穿过一件颜色清爽明亮的衣服,他的手脸也好像从来没有洗干净过。
  老杠是坡月乡里很难博得同情的一个人,他年轻的时候喜欢打老婆喝酒赌博,凡是男人有的坏毛病他一样不落地占了。老婆某一天突然在坡月乡上消失了,老杠说是下广东打工了,外人私下里议论是跟人跑了。没有老婆后的老杠一天比一天衰弱,甚至有几天躺在街头的水泥路上奄奄一息。他在环卫站当站长的一个堂侄实在看不过眼,就给了他这份扫地的工作。老杠平时挣的钱管自己吃喝,挤出一点交给地下六合彩。
  坡月乡对老杠的被砸表现了一种蔑视和漠然,奇怪了,这个老光棍也被打了,这打人的人是什么人都打呀,不分好歹。
  大家好像认为老杠还没有达到被人从后面敲闷棍的档次,也怪这打手把自己的品位降低了。嘴里这么说着,各家各户心里多少开始有想法了,天一擦黑,在街头闲逛的人少了,早早回屋的多了,各家仔细检查门窗有没有关严实,喊孩子回家的声音随着夜幕的降临在坡月街头此起彼伏地响起。我的心情在这种急切的呼唤声中越来越低落。
  表面上看起来,我们派出所对老杠被打一事已经是处变不惊了。老树已遭千刀砍,哪里又怕这一刀?其实,大家心里都不好受,这事情一桩接一桩地来,凶手分明是嘲笑我们无能,将我们视若无物。
  我自己老老实实到粮店买了几扎面条,打算在家里开火,尽量减少在公共场所的曝光率。黄妈米粉店是暂不敢去了。
  连续三个人被打,我们派出所仍然没有理出什么头绪。乡长打电话来问王大志,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吃了晚饭我们都不敢让孩子出门了,坡月乡的治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的?
  王大志挂上电话面红耳赤,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开会。会上拟了一个笨方案,就是我们四个男同志分两组轮流值夜班,到街上巡逻。我暗暗叫苦,报名表还没交,考试还有三个月时间,现在又要值夜班,我还怎么准备考试呀?我急得一夜之间嘴角两边都起了大泡,抹上刘百草配制的黑糊糊的药粉,我的嘴看上去跟吃了屎没擦干净一样。巡逻了一个多星期,没有新的案件发生,我们稍稍松了口气。
  在这期间,张业民的诊所重新开门,门外挂了一块黑板,上面写着新的收费标准,挂号费从原来的1元提到3元,还有注射费、接生费等项目都有了新的调整。整个来说,价钱是提了一倍不止。
  尽管有些人说张业民的脑子被砸坏了,还有人预言张业民迟早还要再挨一棍子的,他的病人并没有减少,圩日里病人还是会排到大街上。
  听说韦守德还不能下地走路。他老婆往返县城和乡里,不断地将韦守德的东西收拾运往县城。我们家老韦不回乡里住了,等我把家里的事料理完,我也要上县里跟儿子去了,坡月这地方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他老婆将这话透露给了一些熟悉的人。
  
  8.我做了一件比较得意的事情,事先我没有向王大志汇报。我分别找了张业民、韦守德、老杠,到县上找韦守德的路费是我自己掏的。我找到他们进行了一番谈话,对他们每个人说的话差不离:列出三十个你认为有可能的嫌疑人。你们三个人同时被打,你们是这个人的仇人,他其实也是你们的共同敌人。
  张业民说,高见。
  韦守德苦着一张脸说,有道理。
  老杠说,我也正在琢磨这事呢。
  张业民和老杠的名单很快开列出来,为等韦守德的名单我在县城待了半天,这半天时间我见了孙敏,将我得意的侦破推理法告诉了她,她夸我聪明,请了半天假,陪我在县城转了一圈。我们手拉手走在县城的大街上,街道虽然乱糟糟的,可透露出一种坡月乡没有的热闹和繁华。我给孙敏买了一盒冰淇淋,我们坐在广场的石凳上,孙敏倚在我的臂弯里妩媚地享用冰淇淋。我舒心地闭上眼睛,感觉我已经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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