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2期

七成熟

作者:映 川




  杨保红弯腰低头在地上搜索,抽空还爬上两边的墙头往别人家的院子里看。我也很认真地找了,还扩大了搜索范围,现场和附近都没有遗留下来的可疑物件。我晃晃手电说,这人怪了,打了人还舍不得一条棒子。
  杨保红说,可能是其他人捡去了。
  我说,你看看周围,哪家不是睡得死死的,谁没事干会跑出来专为捡一条棍子?我背着手回诊所。杨保红噼噼啪啪拖着鞋子跟在我屁股后头。我停下来,用手电照着他的脸说,现在什么时候了?明天不想上学了?赶快回家睡觉。
  杨保红一点不躲避光射,直勾勾看着我说,涛哥,你能破案吗? 我说,那有什么难的。
  杨保红说,往后你调查的时候可以捎上我吗?
  我说,我为什么要带上你?
  杨保红说,我想,我想看你抓坏人。
  我摆摆手说,回家,回家,好好读书,不要再惹你老妈生气了,你以为把你养这么大她容易吗?
  
  3.我是坡月乡派出所一名有三年工龄的警察。我们派出所一共五个人,四男一女,两官三兵。所长王大志和副所长刘高全算是官了,另外三个兵一个是过两年就要退休的老吴,一个是有神经衰弱的中年妇女余姐,一个是年轻力壮的我。这种组合使得镇上对付鸡鸣狗盗的事基本上落到我一个人头上。三年的时间,我抓得最多的是小偷,然后是打架的醉汉、吃醋撒泼的婆娘。
  这工作一点儿不威风,一点儿没成就感。每当想到我要像老吴一样一辈子在坡月乡晃晃荡荡,抽烟把牙齿熏得黑黄,喝酒把手喝得发抖,我就有无限的哀愁。
  孙敏去年借着一次考试选拔的机会,从乡卫生院调到县医院去做护士了。孙敏是一个对城市生活十分向往的女孩,虽然我们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可这年头谁说得准呢,结婚的还会离婚呢。坡月乡的生活越发让我感到难耐了。今年开春我给自己找了一条路子,考公务员,早日调到县里去,离开小屁蛋的坡月乡。孙敏十分支持我的计划,这也是我每天晚上复习到半夜的动力,是我梦里长出的翅膀。
  早上上班,我把张业民遭人闷棍的事汇报给所长王大志。王大志做了指示,还是要从张业民身上挖材料,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和什么人有过节。
  汇报完工作,我把报考公务员的报名表递给王大志签字。王大志瞟了一眼,没接,问这是什么?
  昨天我跟你说过的,我报考公务员的报名表,需要单位在上面签个同意报考的意见。我说。
  王大志哦了一声,把报名表接过去直接放进抽屉,再把抽屉关上,那架势像是收缴什么非法武器。我的心咯噔也被关了,但脸上仍然挤出讨好的笑容,希望事情的发展不要像看上去的那样糟糕。
  王大志对着我的笑脸说,先把眼下张业民这桩事情搞清楚了再说吧,考试是私事,破案是公事,个人服从大局。你说这种从后面收拾人的手段卑不卑鄙?可不可怕?我最恨这种从背后打冷枪的行为了,不杀这股歪风邪气不足以平民愤……
  王大志的话题逐渐从所谓的公事转到了私事。他一向和副所长刘高全不和,各自经常找相好的上级领导说对方的不是,说多了,仇也结下了。他经常把刘高全比作背后放冷枪的。
  我怕听王大志进一步发表感慨,朝放报名表的抽屉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说,我现在就去了解情况。
  
  4.张业民到县医院去做了脑电图,拍了X光,没有什么大问题,被诊断为轻度脑震荡,休息几天就可以到处走动了。
  张业民被打事件给平静的坡月乡注入了一股异常的活力,似乎坡月河的水都流得比平时要急促了。每天走在路上,只要我碰上的人,熟与不熟的都会揪住我的衣袖问:小袁,案子破了没有?我当然不能说没破,只是抿起嘴来一笑,问的人就会说,哦,要保密?那我就不多问了。
  在我的身后,三五成群的人很自觉地凑到一起议论。听大家的议论有时也会得些线索,我尽量伸长耳朵听。我听到最多的说法是:张业民的诊所收钱太黑,早该有这么一棍了。比如,张业民给人挂一瓶盐水收6元,乡卫生所只收5元;打支青霉素张业民要收5元,乡卫生所只收3元;妇科检查一下4元,看了不该看的还收费……
  张业民刚毕业时是分配到县医院做医生的,因为超生被开除公职后回到乡里,自己开了一家诊所,然后以顽固的态度继续生了第三胎,仍然得了女娃。张业民是一个破坏计划生育的典型。不过,他的医术还不错,外科、内科、儿科、妇科全能一把抓,诊所四面墙挂的全是锦旗,赶圩天,附近农村来的病人排队要排到大街上。以前谁也没想过开私人诊所能赚什么钱,等张业民家的楼房起了五层,镇上人才反应过来,啧啧感叹,张业民一个儿子也没来,起这么高的楼房来干什么?
  几天下来,关于张业民被打一案,我的笔记本已经记录了二十三页。王大志拿这个案子来和我报考公务员的事挂钩,我是打了十二分的精神。
  说实话,我对破这个案不抱太大希望,没有人证物证。按张业民一家的说法,肯定是平时不小心开罪谁才遭的这一劫。但让他们提供嫌疑人的名字,他们又说不上来,刚吐出一个名字又赶紧否定掉,说和谁都没有大仇怨,不能随便冤枉人。我已经去调查过张业民老婆说的刘百草,刘百草在张业民遭袭的前一天晚上,回农村去过他老岳父的生日,在村里住到现在也没回来,所以,刘百草是没有作案时间的。
  听到谣言的张业民让他的女儿用摩托车驮着找到我们所来。张业民的头上缠了一圈白绷带,眼睛发红,眼圈发青。他拿着一只红封包,郑重地放到王大志的手上说,红包里是一千块钱,是我悬赏破案的,你们一定要把那个从后面砸我的人找出来。
  王大志把红包有力地拍回张业民的手中说,破案是我们的工作,不用给红包。
  张业民说,这是两码事,我只是让那人知道我把他揪出来的决心。
  王大志说,那我们就对外宣布,谁提供有用线索有奖金怎么样?
  张业民说,行,就这样办。这人找不出来我咽不下这口气。我是个救死扶伤的大夫,医者父母心,现在被人打了,外面的人还说我黑,有的甚至说我手上还有几条人命,这算什么事儿,我的诊所关门算了。
  张业民说着动了感情,眼角滚出一滴浑浊的泪水。这些话我听了也不好受,心酸酸的。张叔,你不要听那些人胡说八道,我们可离不开你呀。我脚板上的鸡眼不是你给治好的吗?也没收一分钱。你哪里像一个贪财的人?
  是啊,老张,把心放宽,我们会给你正名的,我这个老腰也离不开你呀。王大志捶着腰板说。
  张业民拱拱手说,要是每个人都像你们这样懂得记别人的恩情就好了。
  张业民走后,王大志问,小袁,你找到什么线索没有?
  我说,还没有。张业民提到的几个人,我都做了调查,排除了。
  王大志说,这种案子是难破,除非那人自己跳出来承认是他砸的。
  听王大志这么一说我的心凉了,我的报名表就锁在抽屉里,他也认为这案难破,我的事得拖到哪一天呀?可看眼下的情形,根本不能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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