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我的水木年华
作者:sxcj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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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磊真的出现了,从右边紧闭的大铁门里面走了出来。我想可能是他听到了我的声音,出来看看。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很是惊奇。
苏琪说口渴了,想回家喝点水,我知道她是给我们说话的机会。
我们走到不远处的一个大池塘边上,坐下来说话。记忆中还有那一池淡淡的荷花香,那个夏季,荷花正没心没肺地开着。荷花不懂人的忧伤,它按着自己的生命周期热情地开放在那个炎热的夏季。还有没完没了的夏蝉的鸣叫声。
“你考到哪儿去了?”对于高考后的人来说,这个是很正常的问题。
“哦,还好,我接到了中国人民大学的通知书。”我听了心情很复杂,有高兴,也有担心。为他高兴,为我自己担心,我们的差距已经很明显了。
“那么你呢?”他也问。
我低下了头小声地说:“师范专科学校。”
他沉默了很久:“不去读好吗?复读重新高考,我相信你能考好。”
我摇头,这是不可能的,我明白我的处境。父母不会答应的,我也不忍心加重父母的负担了,我明白后面弟弟妹妹读书需要更多的钱,需要我的支持。
我看到了他眼底的一抹失望,但是,有时候人真的不能随心所欲,我无奈。
漫长的暑假熬过去了,我就要开学了。我的失落和伤感,失败和失意,父母没有注意到。他们依然是高兴的,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女孩子,虽然只是个大专。都说农民们朴实,热情,憨厚。其实农民在很大程度上非常好面子,虚荣心比较强,非常迷信关系门路。父母相信,两年后的我可以通过姑妈的关系找到一份好工作。父母很是骄傲,因为我就要成为大学生了。
开学前,父母准备了酒席,叫来了村里的亲朋好友,左邻右舍,还有在小学教过我的老师们,村里的干部们。我很是反对,但是父母还是宴请了他们。
席间,父母很是高兴,觉得自己的地位在村里一下子提升了很多,觉得很有面子。酒过三巡,话就多了。一小学老师说:“这丫头,从小就是个好材料,当时我就说过她是读清华北大的料。”
又有邻居大叔说:“考个师范专科也不错,也算是大学。”
切,听得我脑袋都大了,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又有一村干部说了:“这丫头运气好,考个师范专科,不用交学费,很快就毕业了,让她姑妈在局里给安排个好工作。”
“是啊,是啊,说不定几年后还能混个什么局长当当呢。”
“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啊。”
连飞蛾也来凑热闹,不停地扑到电灯上,抑或不小心落在酒桌上。
人们都笑了,父母也满面红光地笑了。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爬到房顶上数星星去了。
舅舅家刚买了辆普桑,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后期,乡镇企业的老板能买辆普桑,已经很是不错了。舅舅说:“开学那天让大表哥开车送送你吧。”我本来不让他们送,可是父母很是高兴,觉得这更给他们面子、更风光了,忙高兴地说:“好啊,好啊,那一定要来送小淼去读书,我们不是在那个学校里还有个什么远房亲戚吗,到他家拜访一下,打个招呼,多照顾一下小淼。”
开学前的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一场雨,农村的小路很是泥泞。天还没亮母亲就起床了,在灯光下给我包水饺,说是出门前吃水饺好。
望着灯光下母亲已经斑白的头发,我的眼睛湿润了,母亲啊,为了让这个家能过好,为了儿女能读书,您付出了多少的心血,付出了多少的汗水啊,您在坚强的外表下,真的没有脆弱吗?
母亲有她自己的对儿女爱的方式,一个不识字的农村妇女能够做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不敢再奢望她细腻的心理关怀。
我多想走过去抱抱母亲,刚张开双臂,母亲转过头来:“收拾好了吗,赶快的,一会儿吃了饺子,早点去报到。”我挥了挥手,收起了自己的双臂:“收拾好了,昨天晚上就收拾好了。”
一大清早,大表哥开着那辆红色的普桑来了,一直开到了我家门口。吃过饭,把东西放到后备箱里,上了车,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也不知道父亲从哪里找来的鞭炮,点着火,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邻居和叔叔婶婶闻声也来了。爸爸也上了车,他要亲自送我去上学。
大表哥开始发动车子,车子发动起来,可是却开不动了,车屁股直冒黑烟,得,这下子好了,车轱辘陷到泥地里去了,趴窝了。我和爸爸只好先下了车,婶婶笑了,阴鸷地笑了:“哈哈,车子要罢工啊,丫头命真好啊,开不动了吧,算了,去坐长途大巴吧,别显摆了。”我不屑于和她说话,也没有心情说话。
母亲听了很是不高兴,说:“不就是陷泥巴里了吗,来,大伙们,我们把它推上去。”于是母亲和父亲带头开始推车屁股。
冒着黑烟,车子终于开出去了。
学校在离我们家不到一百公里的市里,很快就到了学校。
报到那天车很多,人也很多。我麻木地办着手续,感觉到这里上学就是彻底地葬送了自己的梦想。多少年的梦顷刻间灰飞烟灭了。两年后,不就是那个乡镇中学讲台上的女教师吗?梦想的翅膀就此折断了,我也没有力量再飞翔。在那个时候,即使我想飞翔,可能吗?
虽然亲戚都挺富有的,但富有是他们的。我的父母都是农民,爸爸憨厚老实,不懂生意买卖;母亲大字不识一个,辛辛苦苦地靠田地生活。后面弟弟妹妹马上也大了,经济压力也大了。当时的处境,这是我唯一可走的路。
办好手续,住进了宿舍,八个人一间的集体宿舍,当时的我根本没有心情和大家打招呼,默默地忙碌着自己的事情,一进校门我就把自己封闭了起来。然后去了那个远房亲戚家,叫表叔,不知道表了多少次的表叔。父亲从家里给他带来了一些农家的瓜瓜豆豆什么的,大表哥特地把车子开到他家门口,仿佛开了这样的车子来拜访,不会给那个表叔丢身份。
表叔是个热心的人,对我们很是客气,问了我的过去,知道我高中的成绩本来挺好的,知道我还曾经当过学生会干部,表叔很是赞赏我。他最后说:“放心,这个孩子,我会好好关照的。”得,这下子好了,父母为我在学校找了个监视人。
表叔是学生处处长,所以我很自然地进了学生会。班主任还给安排了班长职务,当时我倒是想当班干部,因为表叔告诉我大学不仅仅是学习,还要好好锻炼锻炼自己的能力。
我本是个简单透明的女孩子,没有什么当干部的能力,开始也就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将就着。反正学生会里的干部很多,我默默地去开会就可以了。班里呢,麻烦就出在班里。
班主任说上任前要做个自我介绍,要让同学们相信你能当好班长。准备了发言稿,从处长表叔那里学来的。
同学们好,我是房淼,很高兴能作为班长为大家服务。我会努力地做好班级事务,我会耐心地倾听大家的声音,我会虚心地听取大家的意见。希望共同努力,使我们的班级成为优秀的班级,使同学们为我们的班级骄傲,让我们的青春在这里过得丰富多彩。
具体的我都忘了,大致是这样的。
当时情绪还挺激动的,还赢得同学们热烈的掌声。
每天,我都在等待着欧阳磊的消息,我知道我们之间没有未来了,可是我还是努力地欺骗自己,努力地让自己怀着一丝希望等待。没有信息是最好的信息,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这句话,我就用这句话支撑着渺茫的希望。
开学将近一个月了,仍然没有等到欧阳磊的回音。那个时候宿舍还没有装电话,网络也没有现在这么普及。
记得我们上计算机课,用的还是什么386或者486的机子,不懂得有网络。
有一台说是586的机子,老师专用,老师很认真地对我们说:“同学们,不要动老师的这台机子,万一动坏了就麻烦了,老师都不敢乱动。”我们好奇地围上去瞧瞧,记忆中的桌面好像是Windows桌面:“这电脑真高级,用小鼠标点击就可以了,还是彩色页面,厉害。”有同学很是好奇地说。这个好奇的同学趁老师出去的空,跑过去,用鼠标点了几下。老师回来了“天啊,你怎么把这台电脑捣鼓坏了,这可怎么办呢,刚买的就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