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一根水做的绳子

作者:鬼 子



阿香这才把声音收起来,但嘴巴还在不时地翕动着,胸口的气依旧一鼓一鼓的。她哪里想到,她的那袋茶麸早已静静地躺在了后边的悬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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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镇上,管登记的人却不在,说是家里出事回去了,可能要到下午才回来,你们下午再过来吧。李貌说下午我们不在镇上了。不在啦?不在那就没有办法了。说话的人是一个年轻人,他像外国人似的对李貌摊开双手,然后就离开了。李貌对晓汪说那怎么办?那就只好先进城呗,等回来的时候再办理吧。晓汪说那就先进城吧,只是因为没有结婚证,到时你不能跟阿姨住在一起。李貌说这要什么紧呢?我跟你一个房,你阿姨她跟小香一个房,又不是在家里,讲究那个干什么。
  于是就上车了。阿香记得那天他们一共坐了三种车,头一种车有点烂,晃晃悠悠的,跟当年到县医院时坐的那种差不多;第二种车就好多了,也干净多了,靠背也高,头往后怎么靠头都不会掉到后边去,坐的人也多;第三种就更好了,坐着的椅子还能慢慢地往后放,然后可以像躺在躺椅上躺着,还有一块宽宽的带子把你的腰绑住,免得睡着的时候车子一晃把人给晃到一边去。她觉得这种车不错,坐这种车就有点像是坐在家里,好像还要好一点,因为有人还给你发水,还有人给你零食吃,车里还有电视看,只是,她看着看着就瞌睡了,那一睡就一直睡到了瓦城。这时已经是晚上了。下了车,又坐了一种车,才到了住的旅馆。
  瓦城给阿香的感觉却是一点都不好。她觉得闹哄哄的,把人都快要吵死了。她觉得城市怎么就这样啊,怎么像是所有的人都在忙着杀猪一样在喊在叫在闹,在东奔西跑,而且杀了一头又一头,好像永远也杀不完,好像城里全都是被杀的猪,都深更半夜了,那猪还在叫,那人也还在喊,而且还在到处乱跑。
  这城市的人就这么活啊?怎么这么活呢?
  阿香因此觉得,城市其实一点都不好。
  好在哪里呢?她一点都感觉不到好在哪?
  最最让她想象不到的是,几天后,城里的一个发廊,一个打扮得像妖精似的女孩子,把她的那一头长发,竟然给毁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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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他们在城里的第三天,天亮起来,李貌就和晓汪出去了,他们跟着报社要到下边的两三个地方去,那两三个地方都被晓汪写的那一版给燃烧起来了。去一个地方最少得需要一天两天,可能三五天里回不来。他们让小香带着阿香姨就呆在城里,没事就带阿香在城里随便走走,走累了就回房里看看电视。他们说他们很快就回来的。
  阿香说:“去吧,你们忙你们的,你们不用管我。”
  小香心里的疙瘩还在生长着,但她没有办法,因为晓汪说不管如何不能把阿香带下去,他担心一不小心,她爸爸和阿香姨的爱情就会被人勾出来,那样的结果可就惨了。小香只好咬着牙,陪着阿香呆在城里。
  李貌他们刚一走,阿香就想起她的茶麸来。
  她让小香去帮她找锤子,或者什么可以捶茶麸的东西回来,她要把那些茶麸再好好地捶一捶,她要把它们全都捶得细细的。反正现在也闲着没事。
  小香当然是想好了如何对付的。她说:
  “忘了告诉你了,你还记得我们在县城挤上车的时候吗,我被旁边的一个人突然撞了一下,他把我背的东西都给撞掉在泥地上了,你那个口袋不是也背在我身上吗?那袋茶麸不知怎么就掉了出来,我还没有捡起来呢,就被后边的人踩着了,而且踩烂了,因为要急着上车,我就没有捡起来。”
  “不会吧,我怎么没有看到呢?”阿香惊叫道。
  “你们挤在前边,我挤在后边,你们谁也没有看到。”
  “那你怎么没说呢?你要是说一声,我会下去捡起来的。”
  “捡不回来的,捡回来的也是脏的,所以我才不捡的。”
  “不会吧,你是在骗我吧,你一定是在放到哪个袋里然后你忘了,你再帮我找找吧,你再帮我找一找。”
  为了让她相信茶麸确实消失了,小香只好装着很有耐性的样子,一个包一个包地给她打开,晓汪的,她爸爸的,还有她自己的,统统地翻了出来,翻得整个口袋都空空的,里边什么也没有了,小香还在把口袋拼命地抖一抖,抖给阿香好好地看一看。看着阿香面对口袋空空时的表情,小香心里就暗暗地有些得意,得意自己那么一扔便扔去了许多的麻烦,她想如果不是那么一扔,现在就得去帮她找锤子,找完锤子还得帮她弄热水,弄来了热水还得弄一个盆,她到哪里弄这些啊,就算什么都能弄到了,也会把人给烦得半死。
  阿香的脸当然是糟透了,她喊叫着:“怎么能这样呢?怎么会这样?什么东西不掉为什么要掉我的茶麸呢?没有了茶麸我怎么洗头呀?我在家里都已经几天没洗了,今天一天,昨天一天,前天是我们来的那一天,我都这么多天没有洗头了,我怎么办?”
  她差点也像李貌一样抓起头来,又怕越抓越痒怎么办。
  小香说:“想洗头我带去吧,也让你享受享受城里人是怎么洗头的。城里洗头比你那种洗法好多了,去一下你就知道了。”
  阿香说:“我这种头发人家不会洗的。”
  小香说:“城里人什么头没见过呢?带你去你就知道了。”
  她拉着阿香就往外走。阿香想不去也没有办法,茶麸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不洗头吧,就跟着小香往街上走去。
  街上的发廊挺多的,走不远就是一家。走不远,又是一家。小香当然不会带她走进那种很贵的,贵的那种洗一次要花掉三五十。发廊的价格,全都贴在前边的玻璃门上。小香在一家十五元的门前停了下来,然后带着阿香走了进去。阿香说多少钱?阿香的话是问小香的,但里边的人却告诉了她,然后问,吹不吹?拉不拉?吹拉的钱另外加。阿香转身就退了出来。她说有没有更便宜的。里边的人说当然有,想便宜你就快点往前走。
  小香只好跟着阿香往前走去。
  前边的一家果然就是十块的。
  阿香却没有走进去,她站在门前往里问,有没有比你们更便宜的。里边的人说有呀,你再往前走就有便宜的了。小香只好跟阿香又往前走。走不远果然看到了一家八块的。
  阿香还是不进去,她问有比八块更便宜的吗?
  里边的人说,想更便宜当然有,你往胡同里多的是。
  小香就跟在阿香后面往胡同里走,还真的有一家五块的。价格上的五元几个字,却写得比谁的都要大,都要艳,都要抢人眼。小香说就这一家吧,没有比这更便宜的了,再便宜,洗头的人就要靠喝水过日子了。阿香这才跟着小香走进去。
  给阿香洗头的,就是那个打扮得像妖精似的女孩,认真看,人样其实还不错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硬是酷爱把自己打扮成了那副妖精样。就是这个妖精似的女孩,最后把阿香的头发给洗坏了。刚洗的时候,她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她一边给阿香冼,一边还伸长着脖子,跟边上的几个女孩在瞎聊天,一边聊一边还不停叽叽的笑,笑得脖子长长的像只乌龟。可洗着洗着,她的手突然就碰着了麻烦了。她的手竟然抓不动阿香的头发了,再抓了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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