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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留下来吧,探长,”艾勒里叫住他,“这并非没事穷扯淡,”——墨莱停了脚步,缓缓回身——“特勒,到目前为止,你什么都棒透了,我们现在正从哲学思维的角度和存在我们心里的这位名为约翰·马可的先生对话。通过最单纯的分析,我们发现他皆不属于这两种类别,你看,我们从他的死亡知道,他完全是那种憎恶女性者的相反的一类人物;他也当然绝非昨夜被他狠狠辱骂的那位女士的丈夫,然而,他却照骂不误,其间的苗头你看出来了吗?”

  “是的,先生,”特勒嗫嚅着,“但我的身份实在——”

  “如果你的意思是,”探长怒吼出声,“这家伙和戈弗雷太太有奸情,那你他妈为什么不干脆一点用英文讲出来?”

  艾勒里从床上起身,双手交握:“标标准准的老条子作风!”他轻笑起来,“是,是,探长,我的意思正是这样。特勒,你的分类还少了一种,一种有过情感但日久生厌的男人,一种——小报和打油诗里称之为‘情人’的那种男人,他被哺以所谓的‘神圣激情’,而吃了一段时日之后觉得索然无味了,悲哀啊!然后恶言相向的狰狞日子就来了。”

  麦克林法官脸有不豫之色:“你该不是也猜想,这个马可和戈弗雷太太——”

  艾勒里叹口气:“这是个邪恶的习惯,有关情人隐私一事,然而你认为一名可怜的侦探他还能怎么办?我亲爱的圣洁纯真先生,我们毕竟没法在真相之前闭上眼睛啊。戈弗雷太太在三更半夜潜入马可房间,不敲门,这不只是寻常女主人的待客之道而已,也无关乎她对自家这间西班牙式客房有多强的占有欲。而她进去不到半晌,马可就这么扯开喉咙用如此宾客不宜的难听话骂她,这显然也是非寻常的为客之道……是是,拉罗什富科讲得好,我们多爱女主人一分,我们也愈恨她一分。马可必定曾经对我们这位可爱的斯特拉女士有过相当一段恋情,才可能有昨夜这一番破口痛骂。”

  “我完全同意,”墨莱利落地说,“两人之间必然有着暖昧关系,但你是否认为她——”

  “我认为,对斯特拉而言,这段恋情是女人生命中无以磨灭的珍贵记忆,”艾勒里柔声回答,“却只是男人生活的一段小插曲罢了。处于如此情境的女性,我敢说,会当真到敢以生死相搏。在这桩命案中,我的看法可能是错的,但——”

  刑警鲁斯这时候开门进来,带着悲惨的神色匆匆报告:“开饭了,老大。”

  斯特拉·戈弗雷出现在外头走道上。在乍然面对他们刚刚一阵品头论足的对象的这一刻,所有人都以我有罪的眼神看着她,只有特勒一人谨慎地低头看地板。

  她显然才和自己搏斗一番。她的妆刚补过,手帕也换新了,两者皆明白显示出她的男子气概,也同时明白显示出她试图在此无止无休的悲惨岁月中鼓足勇气再战。这个女人以华丽的元素建构而成,仍美丽如昔,仍优雅、富裕、皇族般高贵如昔,理所当然傲立于社交层级的最顶端位置。你看她,如此冷静、如此自制,似乎怎么也不像会陷身于丑闻的泥淖之中,不像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蠢事,不像会以她那纤细且流着高贵血液的双手来暴力伤人,她似乎存在着某种本质性的纯净无瑕,她的人,她的外观,甚或她的举手投足,纯洁且独立。

  她冷漠地说道:“打扰一下,先生们。我已让厨师准备了午餐,你们一定都饿了。不介意的话,请你们跟随伯利太太——”

  她居然还能想到午餐一事!麦克林法官艰辛地咽了口口水,避开眼去;艾勒里则自言自语起来,仿佛门外站着的是麦克白夫人,如此想着,他倒跟有己笑了起来。

  “戈弗雷太太——”墨莱不怎么自然地率先开口。

  “您真是太解人意,太周到了,”艾勒里笑脸迎人,顶了墨莱肋骨一肘子,“说实在的,麦克林法官和我两人饿着肚皮瞎忙一早上,您知道,打从昨天晚餐到现在,我们可是滴水未进。”

  “这是伯利太太,我们的管家。”斯特拉·戈弗雷平静地说,边让过一旁。

  一个女声轻轻地接口:“是的,夫人。”一位拘谨而矮小的老太太此时从女主人身后露出脸来,“是否劳驾各位先生跟我到小餐厅去,其他的先生女士——”

  “乐意之至,伯利太太,乐意之至!哦,对了,你已知道出了什么事吗?”

  “哦,是的,先生,真可怕!”

  “的确很可怕,我想,你是不是能提供我们一些协助呢?”

  “我,先生?”伯利太太的眼睛应声睁得大如铜铃,“哦,不,先生,我只是见过马可先生而已,我实在不——”

  “你先留步,戈弗雷太太。”在高大黝黑的女主人刚举步时,墨莱忽然出声叫住她。

  “我没有要走啊,”她说,眼睛一抬,“我只是想说——”

  “我得和你谈谈——不,奎恩先生,我得依我的方式来。戈弗雷太太——”

  “看来,”艾勒里愁着一张脸说,“伯利太太,我们的美好午餐只好稍后再说了,毕竟,我已看出有关当局不可通融的强硬一面,也许你可以帮我们告诉厨师一声,让他把菜热着。”伯利太太有点不知所措地笑了笑,告退下去,“也谢谢你了,特勒,不用再说一次要是没有你我们怎么办。”

  男仆一躬身:“没事了吗,先生?”

  “没事了,除非你还藏着什么没透露出来。”

  “我想没有了,先生。”特勒说,有点可怜兮兮的样子,在通过戈弗雷太太身边时,他再次一躬身,很快就走开了。

  高大黝黑的女主人瞬间僵在当场,只除了滴溜溜一双眼睛,它们漫游过整间卧房,畏怯地看着床上那一堆男子衣物、抽屉、衣柜……墨莱探长目露凶光地盯住她,令她不自觉地退了一步。跟着墨莱丢给鲁斯一个眼色,用力一关门,把一张椅子朝前一推,要她坐下来。

  “现在又要怎样?”她低语,坐下来,嘴唇似乎很干,舌尖舔着。

  “戈弗雷太太,”探长冷酷地说,“你为什么不老实点?为什么瞒东瞒西的?”

  “哦,”她顿了一下,“探长,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你太清楚我在说什么了!”墨莱在她面前踱步,双手比画着,“你们这些人知道你们面对的是什么状况吗?妈的在这样生死攸关的罪案中,个人的鸡毛蒜皮麻烦有什么可顾虑的?这是谋杀,戈弗雷太太——谋杀!”他停下脚步,双手抓住她的椅把,俯看着她,“在本州,谋杀者是要坐电椅的,戈弗雷太太,谋杀,m-u-r-d-e- r,这样你懂了吗?”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戈弗雷太太木然地又重复一次,“你是恐吓我吗?”

  “是你不想懂!你们这些人真认为丢一大堆前言不搭后语的证词就能敷衍了事,是吗?”

  “我讲的句句是实话。”她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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