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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你讲了一大箩筐谎话!”墨莱火了,“你怕丑事被揭开,你怕你先生会——”

  “丑事?”她期期艾艾地说,他们眼看着她的防卫甲胃缓缓卸下来,她深埋在内心的苦痛也缓缓浮现在她的形体之上。

  墨莱探长一扯自己的衣领:“昨天午夜时分,你到这房间——马可的房间——做什么,嗯,戈弗雷太太?”

  又一道防御工事崩塌,她抬起眼睛看他,嘴巴张着,脸色如死灰:“我——”忽然她把脸埋到双手之中,开始哭了起来。

  艾勒里斜坐在约翰·马可的大床之上,大声地叹起气来,此刻他真的是又饥又困;麦克林法官则双手一背,踱步到窗子一头。海洋很蓝,很漂亮,他想,对有些人而言,只要每天能看着如此亮丽的大海就够幸福的了,到了冬天,这景观可就更惊人了,海潮一波一波拍打着岩壁,浪花的吟唱之声,海风刮起的水汽轻拂着脸颊……他的眼睛眯了起来,一名褴褛老者此时出现在下头,从法官所在之处看下去,显得特别小、佝偻,而且忙碌,那是朱仑,正做着他仿佛自古以来没停过的园艺活儿;跟着是桶子般身材的沃尔特·戈弗雷,戴一顶烂巴巴的麦秆帽,从朱仑一旁冒了出来。

  这人怎么会这么像个又肥又脏的零散活儿工人呢!法官想着……戈弗雷把手搭在朱仑肩上,橡皮似的厚唇开合着,朱仑仰起头,微微一笑,又继续除草。麦克林法官忽然有种想法,觉得这两人仿佛有着血缘关系,有着深厚但心照不宣的某种同志情谊,这感觉令法官有点不知所措……矮胖百万富翁跪了下去,非常仔细地看着一朵盛开的花,这幅景象存在着某种极诡异的成分,法官想,很明显地,沃尔特·戈弗雷关心他庭园里的花,远超过关心他家里的这一堆客人,而某人却明目张胆地把他最稀罕最宝贵的一朵花给偷走。

  法官喟叹一声,从窗边走了回来。

  此时墨莱探长的样子有了明显的转变,一副充满父爱的同情神色:“好啦好啦,”他以糖浆一样的温柔低音说话,且拍抚着斯特拉·戈弗雷瘦削的肩,“我知道这很难,这的确不容易坦白,没错,尤其是对不认识的人,但奎恩先生、麦克林法官和我其实并不是一般外人,戈弗雷太太,从某种程度而言,我们真的不算一般外人,就像神职人员不算一般外人一样,我们也一样听完你的自白后懂得如何闭嘴保守秘密,为什么你不——如果你说出来一定会觉得好过些。”他一直不停拍着她的肩膀。

  艾勒里差点一口烟给呛着,虚伪的家伙!艾勒里在心里可笑翻了。

  她抬起脸来,两行眼泪切开她脸颊的脂粉,岁月的线条天外飞来似地突然显现在她眼睛和嘴巴周围,但这嘴巴看起来坚强不移,而且她此刻的表情也不像那种受不了沉默非吐露秘密不可的样子。

  “太好了,”她的声音相当坚定,“你好像很了解,我也不该否认,是的,昨天晚上我是在这儿——和他在一起。”

  墨莱的双肩饶富意味地一抖,仿佛是说“怎样?我这战术如何?”艾勒里带着既忧伤也有趣的眼光看着墨莱的宽背。墨莱并未留意到戈弗雷太太眼神的变化,也未留意到她唇部线条的变化,从她灵魂的深处一角,戈弗雷太太业已找到她新的防卫力量了。

  “没错,”探长低声说,“戈弗雷太太,这样很对,你不可能期望秘密能这样掩盖下去——”

  “是啊,”她已完全恢复冷静了,“我想是不可能的,特勒说的,是吧?当时他人一定在他待命的小房间里,我倒把这个给忘了。”

  似乎她说话的音调或其他什么,让墨莱如冷水浇头地一惊,他抽出手帕,满心疑惑地擦着颈背,并把目光投向房间一角的艾勒里,艾勒里回他一个耸肩。

  “好吧,那昨晚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她以原来的冷静声音回答,“是我的私事,探长。”

  探长凶暴地说:“你甚至没敲门就闯进去了!”这会儿他似乎发现自己已输了一回合。

  “哦,是吗?那我真太不当心了。”

  墨莱艰辛地咽了口口水,极力想压住愤怒:“你是不肯讲出来,为何你会三更半夜潜入男人的卧房吗?”

  “你是说潜入吗,探长?”

  “今天早上你告诉我你早早上床睡了,当时你就撒了谎,你还讲你最后一次见到马可是他离开楼下桥牌桌时。”

  “当然啦,谁会没事承认这种事,你说是不是,探长?”说话时,她拳头攥得死紧,指节绷着。

  墨莱已到忍气吞声的地步了,他把一根方头雪茄塞到嘴里,擦亮一根火柴,他的确想尽办法要稳住自己:“好吧,你不想讲这些,但你的确和他吵了一架,不是吗?”

  戈弗雷太太没做声。

  “他用难听的话骂你,不是吗?”——痛苦之色出现在她眼中,但她只紧抿着嘴——“好吧,戈弗雷太太,那你总可以说说你在这儿待了多久吧?你和他在这儿呆了多久?”

  “我十二点五十分离开的。”

  “超过四十五分钟,嗯?”墨莱恶狠狠地说,阴郁地喷出一口烟,很沮丧;戈弗雷太太则静静坐在椅子前缘。

  艾勒里再次叹息:“呃——戈弗雷太太,你昨晚进来时,马可是不是已穿好衣服了呢?”

  这回她有点难以启齿了:“哦,不,我意思是——还没完全穿好。”

  “那他穿着什么?戈弗雷太太,你也许很不情愿谈论你所谓的个人私事,但昨晚他的服装问题对这案子而言生死攸关,当然你也就不好把相关讯息给压着不讲出来。他的白色衣服——就是他昨晚一直穿的——是不是摆在床上,就像现在一样?”

  “是的,”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指节,“昨天我进来时,他正换好他的——他的长裤,暗灰色的,在我们……谈话时,他一面穿衣,是一件双排扣的深灰色外套,配同样的灰色饰物,白衬衫——哦,我就记得这些。”

  “你注意到他的帽子、手杖和披肩吗?”

  “我——有的,这些都摆在床上。”

  “你离开时他已完全换装完毕了吗?”

  “哦……是的,他正调整他的领带,并穿上外套。”

  “你们一起离开的吗?”

  “不是,我——我先出去,回我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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