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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波洛又造访了汉普斯特德。亚当斯太太也许见了他有些吃惊。说起来,虽然苏格兰场的那位侦探长曾担保过波洛身孚众望,她还是把他当作一个“古怪的外国小个儿”对他此行也并看重。但是,她很愿意说说话。

  在有关尸体检验的第一批轰动性报道之后,寻查工作很少公诸于众。验尸结果有误——查普曼夫人的尸体被错定为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的。社会上就只知道这些。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可能是见到不幸的查普曼夫人活着的最后一个人,这个事实并没有被过分强调。新闻界也没有暗示塞恩斯伯里西尔可能会因涉嫌犯罪而被警方通缉。

  亚当斯太太听说那具戏剧性地发现的尸体并不是她的朋友,她感到由衷的欣慰。看来她不觉得梅贝尔塞恩斯伯里西尔有任何可疑之处。

  “但是她象这样失踪太奇怪了。波洛先生,我可以肯定,她准是丧失记忆了。”

  波洛回答说这很有可能。他听说过这种案例。

  “是的——我想起我表妹的一个朋友,有很多人看护她,为她牵肠挂肚,可还是发生了这种事。记忆缺失,我想他们是这么叫的。”

  波洛说他相信这是个学术名词。

  停了一会儿,他又问亚当斯太太是否曾听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谈起过一位叫阿尔伯特查普曼的夫人。

  没有,亚当斯太太不记得她的朋友提到过这么个人。但是,当然啦,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未见得会把她结识的所有人都说出来。这位查普曼夫人是个什么人?官方一点都不知道是谁杀了她吗?

  “这仍然是个谜,太太”。波洛摇摇头,又问是不是亚当斯太太向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推荐的莫利先生。

  亚当斯太太作了否定的答复。她自己看牙是找哈里大街的弗伦奇先生,要是梅贝尔问起她牙医的事,她会让她去找他的。

  波洛认为,也许,正是这个查普曼夫人把莫利介绍给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的。

  亚当斯太太同意说这也有可能。难道他们在牙医那儿没有查清楚吗?

  但波洛已经询问过内维尔小姐这个问题,而内维尔小姐并不知道或是记不起了。她记得查普曼夫人,却认为后者从来没提到过一个什么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这名字很古怪,以前要是听说过,她会记得的。

  波洛刨根问底地提着问题。

  亚当斯太太最早是在印度认识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的,是不是?亚当斯太太说是这样。

  亚当斯太太知道在印度的时候,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见过布伦特先生或夫人呢?

  “哦,我可不这么想,波洛先生。你说的是那个大银行家?他们好些年前去过那儿,是跟总督住在一块的,可我相信要是梅贝尔真的见过他们,她会谈起这事或是提到他们的。”

  亚当斯太太脸上露出若隐若现的笑容,又补充说:“恐怕人们总爱经常提起那些重要人物。我们内心深处都是势利的。”

  “她从来没提到过布伦特夫妇——特别是布伦特夫人吗?”

  “从来没有。”

  “如果她是布伦特夫人的好朋友,也许您会知道的吧?”

  “啊,是的。但我不相信她会认识那种人。梅贝尔的朋友都很平常——就象我们俩。”

  “太太,这,恕我不敢苟同”。波洛勇气十足地说。

  亚当斯太太就象人们谈论一个刚死去的朋友那样谈着梅贝尔塞恩斯伯里西尔。她回忆起梅贝尔的一切:她做的好事、她的善良、她为社团干的工作、她的热心、她的真诚。

  赫克尔波洛聆听着。正象杰普说过的那样,梅贝尔塞恩斯伯里西尔是个实实在在的人。她曾住在加尔各答,教人演讲,在当地人中工作。她是个可尊敬的人,动机纯正,也许有一点大惊小怪,有一点傻乎乎的,但是仍然可称作是有一颗金子般的心的女人。

  亚当斯太太喋喋不休地讲着:“她对什么都太热情了,波洛先生。她发现人们实在是冷漠——很难唤醒他们的感情。要从人们手里弄点捐款太难了——而且由于所得税上调,生活开销增大等等原因,募捐一年比一年更难了。有一次她对我说,‘当一个人知道钱有多大用处——知道用它可以做成多少奇妙的好事的时候——噢,说真的,爱丽丝,有时候我真觉得为了得到它我可以不惜犯罪’,波洛先生,这难道不能说明她的感受有多么深切吗?”

  “她说过那种话?”波洛若有所思地说。

  接着,他轻描淡写地问,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是什么时候说的这句话,回答是大约三个月以前。

  他离开这所房子,缓步走着,沉浸在思绪之中。

  他在思考着梅贝尔塞恩斯伯里西尔的性格。

  一个好人——热情而又善良——体面正派的女人。而正是在这种类型的人当中,巴恩斯先生认为可以找到暗藏的罪人。

  她和安伯里奥兹先生同乘一船从印度回来。而且有理由相信她曾和他在萨瓦旅馆吃过午饭。

  她曾找阿里斯泰尔布伦特套过近乎,说是认识他,还自称同他妻子很熟。

  她曾两次去利奥波德国王公寓,后来在那儿发现了一具穿着她的衣服、并与她的手提包放在一起以便于人们辨认的尸体。

  可这也未免太便于了!

  同警方谈过话以后,她突然离开了格伦戈威尔宫廷旅馆。

  赫克尔波洛自信是正确的那个猜想能说明和解释这一切吗?

  他认为是能的。

  回家的路上,波洛的全部身心都被这种沉思所占据,一直到他走到了雷津公园。他决定先徒步横穿公园走上一段路,然后再叫出租车。按照以往的经验,他知道每当他穿上这双漂亮的皮鞋,走到脚开始隐隐作痛的时候,总能享受一个美妙的时刻。

  这是一个可爱的夏日,波洛宽容地看着那些谈恋爱的保姆和她们的情人,他们时而哈哈大笑,时而咯咯傻笑,而保姆们的疏忽使她们看管的小孩儿得到了好处。

  狗儿在欢叫,在蹦跳嬉戏。

  小男孩们划着船。

  而在几乎每棵树下,都有一对男女挨坐在一起。

  “啊!Jeunesse,jeunesse(法语:青春啊,青春)”波洛口里念叨着,他被眼前这令人愉悦的景象深深地感染了。

  她们真潇洒,这些伦敦姑娘。她们带点儿卖弄地穿着花哨艳丽的衣裙。

  但是,他却伤心地感到她们的身材有着缺欠。从前那使爱慕者赏心悦目的丰满曲线和娇娆体态到哪里去了呢?

  他,赫克尔波洛,想起了女人。特别是一个女人——那是一个多么高贵的生命啊——一只天堂里的极乐鸟——一位维纳斯——

  当今这些漂亮的毛丫头里面,有哪一个能跟维拉罗斯科夫女伯爵相比呢?一位纯粹血统的俄罗斯贵族,地地道道的贵族!他还记得她是一位彻头彻尾的大盗——一位天才——

  波洛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思绪从美丽的梦幻中猛然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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