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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很显然,巴克斯特来过这儿了。对于警察来说,请来一两个锁匠并非难事。

  除了手枪,似乎没有别的东西丢失,况且这房子里也没什么值得他关注的。他已将安妮最近的来信烧掉了,过去二十年里的所有来信已被他投入销毁政府文件的专用碎纸机中。基思不是个太喜欢保存东西的人,现在他真庆幸自己没有保留这些信件。

  信件的事暂且放在一边,但是格劳克手枪不见了,巴克斯特已经翻过他的东西,这理由足以让基思杀死他。基思也许早就杀了巴克斯特,要不是因为他曾经向安妮许过诺,因为这家伙即将失去妻子、工作、朋友以及这个小城,死亡对他来说也许是便宜他了。

  基思找出了那把旧K形刀,把它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他熄了灯,上床睡觉。

  第二天,基思天没亮就醒了。他起床冲了个澡,穿好衣服,走下楼去。这是个凉凉的、清新的星期天早晨。基思走到户外,可以看见自己嘴里呼出的热气。他向玉米地走去,到地头剥下一个玉米穗的外皮。玉米穗的颜色正好,干干的、薄如白纸的外皮的颜色也好,看来快要成熟了。如果天气好的话,再过一两个星期就行了。

  基思绕农场的院子走了一圈,瞧瞧他的房子、篱笆和庭院。总之,他干得不错。搞这些需要一些钱以及大量的时间,还有让你累断腰的劳作。他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目的是什么,但他却感到心满意足。他知道,他摸弄过、修理过的这些东西,就是他父亲和叔叔从前摸弄过、捣腾过的,再早就是他爷爷干的。基思的曾祖父,或是曾祖父的父亲,很早就在此定居了,却没有留下多少东西。他此刻正在走他们曾经走过的路。清晨和夜晚,当乡村沉浸在一片朦胧的寂静中时,他能感到他们的存在。

  基思去了教堂,不是圣詹姆斯教堂,而是斯潘塞城的圣约翰教堂。来这个教堂的教徒与前者不同,这一点毫无疑问——人们穿着考究,开着高级轿车,除了市府大楼,这个砖石结构的大教堂是斯潘塞城最好的建筑了。如果这个县里还有传统意义上的教堂的话,那它就非这座路德派的圣约翰教堂莫属了。它和早期的定居者与现今的掌权者都有着密切的联系。甚至圣公会教徒也不时光顾此处,尤其是他们参加竞选或是在城里有生意的话。

  基思走进教堂,没有发现巴克斯特一家,即使他真的撞上了巴克斯特先生肥胖的身躯,也不会有什么事发生的。今天是星期天,这儿是教堂,斯潘塞城那些敬畏上帝的绅士是不能容忍在这个圣日、在这个圣堂内外出现任何争吵或不和谐的。

  基思向里面走去。这是座大教堂,可容纳约八百人。基思的目光投向坐在后排长椅上的人们,但仍未发现巴克斯特先生和太太。然而,假如他们在那儿的话,而基思又站在台阶的最下层,那么做完礼拜后,他就会看到他们走出来。

  基思找了个后排靠左的位子坐了下来,这时仪式开始了。仪式是由威尔伯·申克牧师主持,他是巴克斯特太太的忏悔牧师。

  仪式进行到中途时,基思才发现安妮在唱诗班里。她坐在圣坛右首的末尾,基思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唱诗班站起来开始吟唱。安妮望着基思,仿佛她早就注意到他了,而且急于要让他看到自己。他们的目光交融了片刻,他向她眨了眨眼,当唱到“万世磐石”时,安妮笑了,然后低头去看歌本,笑容仍挂在脸上。在基思看来,安妮此刻就像一个天使。在她身上穿的红袍的映照下,她的眼睛在烛光中闪闪发亮。吟唱结束后,安妮合上歌本,坐下时又瞥了基思一眼。

  仪式还没结束,基思就离开教堂,驾车出了斯潘塞城。

  他在考利农场停下来,敲了敲门,却无人应声,门没有上锁,于是他走进去,叫着比利·马隆的名字,然而房子里似乎空无一人。他走进厨房,找到一支铅笔,又从“垃圾邮件”里找出个信封,在上面写道:“比利,我要出城一阵子。再见,别再酗酒了。去托莱多的退伍军人医院检查一下,这是命令,战士。”他签上了名:“美军步兵上校兰德里。”基思不知道这条子会有什么用,但他觉得有必要或者说有义务这么做。他在厨房的桌上放下一百美元后就离开了。

  基思本想去波特夫妇家一趟,可他已经和他们道别过了,而且他也不想为自己改变计划去惊动他们。对这事,他们知道的也是越少越好。克利夫·巴克斯特和他的爪牙们不仅该认真对付,而且目前是他们在制定日程表。

  下一个要拜访的是贝蒂姨妈。路上,基思在一家农产品摊前停了下来,买了些果酱、家制糖果、枫树糖浆以及其他的甜食,这些甜食会让大多数人甜得昏过去,而贝蒂姨妈却百吃不厌。

  贝蒂刚好在家。她对基思说,她正要去莉莉和弗雷德家赴星期天晚宴。她请他进屋,但就像基思熟知的那些老人,尤其是像他的那些德国血统亲戚中的老人,她不知如何应付这一天中小小的意外变化。她说:“我得在一小时内赶到那儿。”

  莉莉和弗雷德的家离这儿大约有二十分钟的路程,基思笑着想起贝蒂姨妈对己对人奉行的守时原则。他说:“我只待一分钟。如果你忙的话,尽可以去忙。瞧,我给你带来了几样吃的东西。”说完,他把食品袋放在餐厅的桌子上,贝蒂将食品一件件地拿了出来。

  “哦,基思,你不必买这些东西的,你真是个可爱的小伙子。”贝蒂说着诸如此类的话。

  基思对她说:“贝蒂姨妈,我要离开一段日子。我想知道你是否能帮我照看一下房子。”

  “你又要离开啦?”

  “是的。我不常这样做,大约二十五年才有这么一回。”

  “这次你要去哪儿?”

  “去华盛顿处理一下未了的公事。我也请了别人帮忙,他们是杰弗里和盖尔·波特。杰弗里是我的老同学。”

  “哪个波特?是那个有三个儿子的人吗?”

  “不,他父亲有三个儿子,杰弗里是其中的一个。杰弗里和我同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回事。”

  “等等,我也有些东西给你。”她进了厨房,回来时带了一瓶法国产的勃艮第红葡萄酒,冰凉的,刚从冰箱里拿出来。“这酒就要浪费了,你该拿着。”

  “谢谢你。”

  “干吗不和我一块儿到弗雷德和莉莉家去?我去打电话,让他们多摆副碗碟,莉莉做饭总是做得太多,这个小女人太浪费食物了。我曾告诉哈丽特:你的那个宝贝女儿浪费……”

  “我另外还有约会。贝蒂姨妈,听我说,我知道你不会去听流言,传播流言,或是相信流言。可是,大概过几天你就会听到一些有关你心爱的姨侄的流言了,还有关于安妮·巴克斯特的,你将听到的大部分都可能是真的。”

  贝蒂只是朝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将注意力转向了桌上的东西。

  基思吻了一下她的脸颊。“车别开得太快。我会写信给你的。”

  他离开了站在餐厅里的贝蒂姨妈,说不定她正在担心能不能在剩下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按时赶到莉莉家呢,基思笑了。好啦,他的那瓶红酒又弄回来了,这交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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