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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1馬，蹄可以踐霜雪，毛可以禦風寒，齕草飲水，翹足而陸，此馬之真性也。9.1.2雖有義臺路寢，無所用之。9.1.3及至伯樂，曰：「我善治馬。」燒之，剔之，刻之，雒之，連之以羈馽，編之以皁棧，馬之死者十二三矣；9.1.4飢之，渴之，馳之，驟之，整之，齊之，前有橛飾之患，而後有鞭筴之威，而馬之死者已過半矣。9.1.5陶者曰：「我善治埴，圓者中規，方者中矩。」9.1.6匠人曰：「我善治木，曲者中鉤，直者應繩。」9.1.7夫埴木之性，豈欲中規矩鉤繩哉？9.1.8然且世世稱之曰「伯樂善治馬而陶匠善治埴木」，此亦治天下者之過也。
9.1.1G駑驥各適於身而足。
9.1.2G馬之真性，非辭鞍而惡乘，但無羨於榮華。
9.1.3G有意治之，則不治矣。治之為善，斯不善也。
9.1.4G1夫善御者，將以盡其能也。9.1.4G2盡能在於自任，而乃走作馳步，求其過能之用，故有不堪而多死焉。9.1.4G3若乃任駑驥之力，適遲疾之分，雖則足跡接乎八荒之表，而眾馬之性全矣。9.1.4G4而惑（二）者聞任馬之性，乃謂放而不乘；9.1.4G5聞無為之風，遂云行不如臥；9.1.4G6何其往而不返哉！9.1.4G7斯失乎莊生之旨遠矣。
9.1.8G世以任自然而不加巧者為不善於治也，揉曲為直，厲駑習驥，能為規矩以矯拂其性，使死而後已，乃謂之善治也，不亦過乎！
9.2.1吾意善治天下者不然。9.2.2彼民有常性，織而衣，耕而食，是謂同德；9.2.3一而不黨，命曰天放。9.2.4故至德之世，其行填填，其視顛顛。9.2.5當是時也，山無蹊隧，澤無舟梁；9.2.6萬物群生，連屬其鄉；9.2.7禽獸成群，草木遂長。9.2.8是故禽獸可係羈而遊，鳥鵲之巢可攀援而闚。
9.2.1G以不治治之，乃善治也。
9.2.2G夫民之德，小異而大同。故性之不可去者，衣食也；事之不可廢者，耕織也；此天下之所同而為本者也。守斯道者，無為之至也。
9.2.3G放之而自一耳，非黨也，故謂之天放。
9.2.4G此自足於內，無所求及之貌。
9.2.5G不求非望之利，故止於一家而足。
9.2.6G混茫而同得也，則與一世而淡漠焉，豈國異而家殊哉！
9.2.7G足性而止，無吞夷之欲，故物全。
9.2.8G與物無害，故物馴也。
9.3.1夫至德之世，同與禽獸居，族與萬物並，惡乎知君子小人哉！9.3.2同乎無知，其德不離；9.3.3同乎無欲，是謂素樸；9.3.4素樸而民性得矣。9.3.5及至聖人，9.3.6蹩躠為仁，踶跂為義，而天下始疑矣；澶漫為樂，摘僻為禮，而天下始分矣。9.3.7故純樸不殘，孰為犧尊！白玉不毀，孰為珪璋！9.3.8道德不廢，安取仁義！9.3.9性情不離，安用禮樂！9.3.10五色不亂，孰為文采！五聲不亂，孰應六律！9.3.11夫殘樸以為器，工匠之罪也；毀道德以為仁義，聖人之過也。
9.3.2G知則離道以善也。
9.3.3G欲則離性以飾也。
9.3.4G無煩乎知欲也。
9.3.5G聖人者，民得性之跡耳，非所以跡也。此云及至聖人，猶云及至其跡也。
9.3.6G夫聖跡既彰，則仁義不真而禮樂離性，徒得形表而已矣（一）。有聖人即有斯弊，吾若是何哉！
9.3.10G凡此皆變樸為華，棄本崇末，於其天素，有殘廢矣，世雖貴之，非其貴也。
9.3.11G工匠則有規矩之制，聖人則有可尚之跡。
9.4.1夫馬，陸居則食草飲水，喜則交頸相靡，怒則分背相踶。馬知已此矣。9.4.2夫加之以衡扼，齊之以月題，而馬知介倪闉扼鷙曼詭銜竊轡。9.4.3故馬之知而態至盜者，伯樂之罪也。
9.4.1G御其真知，乘其自（陸）〔然〕（一），則萬里之路可致，而群馬之性不失。
9.4.3G馬性不同而齊求其用，故有力竭而態作者。
9.5.1夫赫胥氏之時，民居不知所為，行不知所之，含哺而熙，鼓腹而遊，民能以此矣。9.5.2及至聖人，屈折禮樂以匡天下之形，縣跂仁義以慰天下之心，而民乃始踶跂好知，爭歸於利，不可止也。此亦聖人之過也。
9.5.1G此民之真能也。
9.5.2G其過皆由乎跡之可尚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