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9期
猝死的摄影师
作者:樊海燕
“对了,我差点忘了钥匙的事,几个月前,我哥在‘宜宾’洗桑拿,丢过一串钥匙。是影楼的。只有两把,一把卷闸门上的;一把玻璃钢门。朋友招呼去洗桑拿才关的门,钥匙就装在衣兜里,出来遍寻不见。回去和我们说,我主张换门锁,嫂子说不要声张便是了,即便有人拾到,知道是谁丢的?门锁暂时没换,过了好长日子丢钥匙没惹出什么麻烦来……这件事便淡忘了。我哥临终前说贼是拿钥匙开的门。他去追贼吐血才要了命,您说他不是被谁蓄意害的?”
“没有证据我什么都不能断定。等查明会给你个交待的。”严弥表情严肃语气认真很能让人信任。
四
妻子因病去世那年,严弥就说不在刑警大队干了。整天纠缠在案子中,太累太忙。人都成机器了。要不是忙得顾不着家,妻子也不会早早离开他。然而,五年过去,严队变成了严局,严弥办案的激情却愈见高涨……手头没有案子,人也精神不起来。
近两个月报到刑侦科的全是些打架斗殴、欠工程款不还、鞋店的店员趁老板出差不在,把名牌鞋低价卖给外地人不上账……诸如之类一目了然不需要费周折在严弥心里根本就称不上案件。
刘之中的死因案应该不是大问题,调查一下饲料公司那个经理,看他是不是常去“宜宾”洗桑拿,或者在刘之中丢钥匙的那天正好去了,再到交警队查看那天早晨进出各个路口的车辆,特别是蓝色面包车的车主情况,必要的时候和死者的家属白惠聊聊,听听她的意见,查查刘之中家的电话记录,还有让技术人员查看“一眼万年”影楼的门锁等等,用常规的排查法应该便能探出实情。况且,人死不能复生,这个案子用不着太紧的时限,严弥打电话找来小杨交待他办。
“没问题,严局,我马上开始查。”小杨跑得气喘吁吁。他的妻子工厂不景气,在旧街上开了个儿童用品专卖店。离公安局不远,小杨没事就在那边关照。
让严弥挠头是左玲报来的“敲诈案”。左玲再三要求保密,左玲说为这事她连续好几个晚上根本就不能入睡。好不容易迷糊过去,又会在恶梦中醒来,胡乱思想得神经都疼……前前后后都有一个星期了,连正常工作都难以维持,脑袋云云雾雾,全是些火药味儿十足不得要领的想法。杀人的念头都有了却不知道对手在哪里?万般无奈之下想到找严弥,不是报案,是私人关系求他。左玲的父亲在北城德高望重,有口皆碑。左玲又特别会来事儿,逢年过节,以“心港”旅游公司的名义大面积的送这样那样的纪念品。严弥收到过她送的镀金“山水”画台历;还收到过一个棕色的真皮公文包。左玲话说到这份上,严弥不高度重视也不能了。事实上,这种处境换了谁都会急得眼睛充血:一位常在电视、报纸上露面的漂亮女企业家和省里某要人的床上镜头被制成了像片,寄到左玲的办公室,要她在6月5日前准备好五十万元现金。不然,就把它贴到网上……
“如果找不出是谁,我真得去死!严局,你说我还有脸活下去吗?”左玲眉头紧锁痛楚万分的表情犹在。严弥关好门从抽屉里拿出左玲带来的两张照片仔细观察:一张是左玲单个儿的,全脱光了,只剩下淡绿色的胸罩。左玲正对着镜头浅笑,一只指节骨粗壮,肯定是男人的手在帮她解胸罩上的搭扣;另一张男在上,女在下。拍到的只是男人的侧面,半个头出了镜头外边。单凭照片只能看出是个身材不错的男人,根本认不出是谁的面目。可左玲就不同了。她的脸正好是偏向镜头一方的,所以,两张照片都清晰的拍出她匀称的肩接骨、高耸的乳房、柔美的腰肢、丰盈的臀部、半闭着双眼睫毛长长鼻梁挺刮唇线分明的面部表情,甚至于一缕从淡绿色发带中跑出来的乱发都纤毫毕现……见过左玲的人只要看一眼照片就能认出是她。这也是左玲要求保密的原因。她原本不想说出照片上的男人是谁。
“那不行。说不定就是他要挟你,或者他支使的别人。”严弥破案无数,阅人无数,那种知情人害了知情人的事见得多了。
“不可能,我的‘心港’旅游多半靠了他的帮助才有今天。他善于谋划,点子多,脑袋好使,讲义气。他就是省政府的王某某。我大学时的马列文论辅导老师,我们很谈得来。以前没有近密的关系。您知道因为我前夫那档子事,那段时间我心灰意懒伤心透了,觉得生活也就过一天算一天了。我们见面不多,有数的,每次总是谨小慎微。生怕有一点闪失影响他的前途。最近一次见面也过去三个月了,是在我妹妹家。妹妹去看在外地工作的妹夫。外甥上寄读中学,周末才回家。那天是星期一。”
左玲很不情愿很无奈才透露了实情:“这件事,我没有和他说。电话里试探过,多想是他在‘恶作剧’,和我开了个玩笑,可他哪里没有任何异样,被敲诈的只有我一人。”
薄薄两张照片带着左玲的声誉、信任、以后的人生沉甸甸地压在了严弥的心头……从左玲那里他知道,照片是分两次,相隔一个星期寄给她的。信封是那种随便一个邮局都能买到的普通品种,封皮和内容上的字都是激光机打印的,案犯先寄了俩人亲密的。这也从另外的角度说明了和王某某没关系,像左玲那么美丽聪明能干的女子竟然麻烦不断?这上天也太不公了,她前夫的丑闻,不仅严弥知道,北城几乎家喻户晓。美艳的左玲不知怎么找了个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惯会甜言密语和人套近乎。左玲开了“心港”后工作忙,新婚还不到一年他就在外面找女孩子。有次在歌厅的包厢和一位四川小姐干那种男女勾当,被公安局扫黄的抓了个正着,左玲当即和他协议离婚。
一个单身女子有个把情人算什么大不了的。一定要为左玲讨回这个公道。直觉中,左玲还有什么未尽之言,好多细节都是严弥挤牙膏似的问出来的,不像一般受害人有用没用叙叨半天。最后左玲又是被一个电话催走的……天色已经黑下来,严弥拉开灯,叫了份外卖。平素吃的炸酱面,独生女儿北京学习去了,家里没有要他牵挂的,他泡好一杯浓茶,是上等的“黄芽”,左玲刚才带来的。左玲“敲诈案”有无数疑点……严弥准备吃饱喝足,静下心来好好理理乱麻一团的思绪……
五
白惠来找左玲是动了心思的。丈夫的妹妹刘之华让她有些闹心,想请左玲劝劝,兄妹俩感情深,作为嫂子能体会,可人都不在了,还折腾个啥?白惠说服不了刘之华,想来想去,刘之华一向崇拜左玲,自己和左玲又是同学不怕她见笑。
“心港”旅游公司在一幢综合办公楼的八层,白惠乘电梯上了楼,往右拐第三间就是主任左玲办公室,门大开,屋里三四个人正和左玲商定在北城宾馆策划会议。“白惠,快进来,我还说要去看你,这几天破事忙的。”左玲的职业养成了她耳听四面眼观八方的习惯,她扬起手来招呼在门口探头的白惠。接着对手下人说,“你们去那边办公室再议议,老同学来了。”
“我没什么要紧事,你先忙。”白惠有些难为情,见左玲这么忙还为点家务事来烦她。
左玲看着她失神而无助的样子,关切地问:“有事吧?”
“想让你劝劝小华撤诉,她听你的,你也知道,我嫁给刘之中时,她才十六岁,我给她洗衣服,买鞋袜什么都管她,待她像亲妹妹。可她看我像后妈进了门,抢去了她哥似的,处处和我别扭,她哥给我买条围巾,也得给她买顶帽子,去哪里玩都得带着她,直到生了威威,关系才缓和了……小华其实是个没心眼儿的女孩,喜怒哀乐都放在脸上,除了她哥,她最亲威威,挣了几个钱今天电动车明天游戏带乱花。唉,这不刘之中不在了,什么都得我操心。”白惠语带哽咽……稍微停顿了一会儿,“之中明明有病根在身,又气又急之下命归黄泉,非要怀疑有另外的死因,那横眉冷眼的样子,倒像是我和贼串通了害她哥,真让人寒心。报了案,公安局要解剖尸体,你说传出去不怕人笑话?”看左玲用手指头不停地揉着太阳穴,白惠问,“你是不是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