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3期

情杀

作者:叶 辉




  原来,自打发现沈文魁和伊人之间的秘密后,刘万山就想,东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弄不好自己就得像只臭虫一样让他给碾死,与其让他把自己置于死地,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刘万山知道,东家人精明着呢,不能让他看出一点破绽来,因此,表面对东家还是尽职尽责,回家后对伊人也是笑在脸上。
  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将这对狗男女弄死,刘万山着实费了不少心思,最后又一一被自己给推翻了。
  机会终于来了。
  这年腊月二十三,刘万山背着褡裢受东家之命去北镇办事儿回来,正往前走着,忽见前面风驰电掣一般跑来一匹枣红马,那马突然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从马背上摔下一个人来。这人浑身是血,腰里别着枪,早已昏过去了。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响,刘万山知道,后边这伙人一定是追这个人而来的,于是一拍枣红马的屁股,枣红马向前飞奔而去,然后将这个人背到了道旁的密林之中。马蹄声远,刘万山仔细打量受伤的这个人。这个人后背中弹,脸色蜡黄,嘴唇如纸,双眼紧闭,气若游丝,伤得不轻,要是再不医治,性命难保。刘万山不及细想,就将这个人悄悄背到了附近一个镇上的中医堂。中医堂的先生是刘万山的老熟人,二话没说就把伤者身上的子弹给取出来了。直到第二天晚上,这个人才苏醒过来。这个人醒过来后,知道是刘万山救了他,就要起来跪谢刘万山的救命之恩,被刘万山轻轻给按在了炕上。一打听,那人是高丽房的二当家十三少,奉大当家命令前去古城子砸窑(抢有钱的大户人家),没想到那家墙高壕深,土匪们都被打死了,就他一个人逃了回来。刘万山一听,心中一动,要是能利用这伙土匪将东家给置于死地,岂不是最好不过的办法?于是就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表露了想借他们之手除去沈文魁的意思。十三少一听有这么多银元,立马答应了。
  此时此刻,沈文魁虽说气得脸色发紫,可心中暗想,刘万山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都是自己埋下的祸根。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话儿可说?想到这儿把眼一闭,道:“万山,我不怪你,我只求你给我来个痛快的吧,我快受不住了!”
  刘万山一改往昔的唯唯诺诺呲着大板牙满脸得意道:“东家,您这一生下来就是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盛气凌人,从没受过什么委屈,这回知道受罪是什么滋味了吧?我不会就这么快让您死的,那样做就太便宜了你。我知道,您在心里不定怎么骂我呢,可我不在乎。我还要告诉您,您放心,关于伊人和你那个孽种我还会一如既往地照看他们,您就放心地去吧!明年您周年的时候,说不定我还会领着伊人和您儿子给您烧几张纸……”
  刘万山越说越起劲,最后从怀里掏出一只小酒葫芦,掌喇叭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笑道:“东家,这酒真暖人,这回我才明白什么叫雪中送炭,这酒比这炭还暖人哪!炭暖在身外,可这酒是从心底往外暖啊!东家,您要不要来一口?”
  沈文魁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刘万山将酒葫芦递到了他的嘴边,醇香可人的酒从酒葫芦嘴儿涌出,可任凭沈文魁怎么样将头往前勾,那酒就是到不了他的嘴边。
  刘万山狡黠地一笑:“东家,别怪我不给您酒喝,您喝不到嘴儿那是您自己个儿的事儿,反正,做奴才的这是最后一次侍侯您了。您要是不满意,等我死了到了阴曹地府您再跟我算账吧。”
  沈文魁气得眼珠子差点都瞪出来了,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沙哑着声音吼道:“万山,你小子要还是条汉子,就给我来个痛快的,我冷得实在是受不了了!”
  “东家,您先别着急呀,这个要求我答应您了。不过,在您临走的时候,我得让您看一些东西。”
  刘万山说着在草上飞和十三少耳边小声嘀咕了一番。
  草上飞微微一笑,吩咐一个土匪:“将沈家送来的马车赶到这儿来给沈东家看看。”
  土匪应声去了。
  工夫不大,沈家送赎银的三辆马车赶到了沈文魁面前。刘万山道:“东家,您看看这都是些什么?”
  刘万山说着将车上的一只麻袋抖开嘴,白花花的银元滚落了一地,沈文魁一看,心都快碎了。他虽知刘万山将赎银运到了土匪窝里,可等真看到子一辈父一辈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银元一下子都落到了他人之手,心中的滋味可想而知。
  可这时他已经喊不出声来了,刀子似的西北风早就将他的身子冻透了……
  
  我受够了,今天,总算是到了结的时候了。
  
  自打刘万山领着伙计赶着三辆马车拉着十万银元去高丽房赎人后,太太整日的提心吊胆,以泪洗面,今天早上她梦见了文魁站在炕边上跟她直喊冤,她打了个激灵就醒了。醒来后就再无睡意,一直坐到天光大亮,直到丫鬟进来服侍她梳头洗脸,她才穿衣下炕。
  想起嫁到沈家这么多年,太太不禁感慨万千。自己虽说是沈家名媒正娶的太太,可丈夫的心却不在她身上。这么多年的夫妻生活,明里丈夫对她百依百顺,可暗地里却背着她跟别人好。好歹有个儿子,眼看着儿子的买卖一天天做大,自己就快跟着儿子享几天清福了,儿子却又被土匪给绑了票。
  太太越想越乱,心里就像堵着块磨盘一样。
  这时,就听外边脚步声响,刘万山慌里慌张地走了进来,一进门就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了:“……太太……万山该死……没把事儿办好……”
  太太预感到不妙,一把将刘万山搀扶起来道:“万山,有什么话好好说。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少东家怎么样了?”
  刘万山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太太,土匪们把少东家活活冻死在地牢之中了,等我赶着银车去赎票的时候,少东家已经死了。十万银元被土匪们给扣下了,伙计们也被打死,我只得拉着少东家的尸体回来。太太,就请您责罚万山吧!”
  太太踉踉跄跄来到门外的马车上,掀开裹尸布一看,沈文魁脸色青紫,早就成了冰人一个。令太太奇怪的是,沈文魁的尸身上并无一点伤痕,这才明白那天土匪们捎来的耳朵是另一个人的。
  她深知土匪们狡猾,沈文魁被冻死赎银被扣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老来伤子着实让她不忍接受。
  她知道儿子死得屈,请来和尚超度儿子的亡灵,七七四十九天后才将儿子下葬。将儿子下葬后,太太的精神一天不如一天,最后竟卧病不起了。
  刘万山找了不少郎中,郎中们都说太太患的是心病,无药可医,大限之期不远了。刘万山也看出来了,太太就像一盏即将油尽的灯,摇摇欲坠的,不会再发出什么光彩来了,随时都有油尽灯枯的危险。
  这天晚上,刘万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刘万山开门一看,太太的贴身丫鬟花儿急匆匆地说:“万山哥,不好了,太太她快不行了!”
  刘万山胡乱将衣服裹在身上就跑到了太太的房中。太太脸色蜡黄,气若游丝,胸脯风箱一般喘息着,只有出没有进的气了。
  “太太,您醒醒,万山来了。”
  太太微微睁开双眼:“……万山啊……这些天来跑前跑后……累得眼窝都快陷下去了……我这心里头不落忍啊……”
  “太太,这都是我应当做的啊!”刘万山假惺惺地抹了把泪道。
  太太攒了半天的力量道:“万山呀……我是看着你和沈文魁长大的……沈文魁死了……我身边一个近人都没有了……你要是不嫌弃……从今以后……沈家现有的一切财产都由你来继承……你看怎么样……”
  “太太,可千万别这么说,您的病不打紧的。”刘万山心说,太太今儿是怎么了?这么大的一个家业交给他一个下人,该不是说着玩的吧?
  可太太的样子是认真的,太太吃力地咧嘴微笑了一下:“万山呀……我大限已到……你就答应了吧……不过……你一定得改姓沈……”
  这可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儿,沈家的财产虽说被土匪劫持了十五万银元,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家现存的产业也足以让他拼搏一生的了。改个姓算得了什么,刘万山一听,自是喜出望外,赶忙跪下给太太叩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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