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2期

光昭日月十二枪

作者:周新天




  乔二郎解释道:“我和铁剑浪子、吴钩、飞鹰俱是过来之人,护送小夫人,多有不便,恐生闲话。你尚年少,心底无私,由你来护送,再合适不过。”
  岳承烈道:“可是,可是……”
  金不换不耐烦了:“什么可是?小孩子家,不长眼睛,不长耳朵,她生得再美,有什么打紧?”
  岳承烈摸摸自己耳朵,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乔二郎。乔二郎朝他竖了竖大拇指,又挥了一下拳头,意思是:好小子,你一定行的。
  一匹肥壮的马,多远的路也能走;一辆小小的马车,多窄的道也能行。这都是乔二郎操办的。车帘低垂,画眉儿就坐在车上。
  金不换放心不下,对乔二郎道:“此地与敌营不算太远,岳兄弟又年轻,不如由我送他们过了晋祠再说。”
  
  
  金杖
  
  从芦芽山下来,绕过高山卧羊场,就到了汾河。三人顺流而下,金不换在前,画眉儿居中,岳承烈殿后。
  一路无话,数日后来到一个泉水淙淙、古柏森森、殿宇高耸的所在,这便是驰名天下的晋祠。祠中有宋塑侍女、周柏、难老泉,号称“三绝”。金不换捐了些银子,祠内主事便招待他们一顿斋饭。饭后,金不换极为难得地陪岳承烈、画眉儿在庭中散步,以解连日车马苦旅之乏。
  庭中有个富翁模样的贵客,白白胖胖,正在剔牙,见了金不换一行,微微一惊,目光在三人身上穿梭不停。金不换瞪了他一眼,没有理睬。金不换转身离开,他竟跟着看个不休。岳承烈火了,拦住他道:“你这人好生无理,看什么看?”富翁笑眯眯道:“你这后生才怪,我又没看人。我在看他这把铁剑。”
  金不换马上转过身,逼视着对方。大殿廊下走来八个锦衣大汉,站到富翁身后。
  富翁仍是笑眯眯的:“铁剑?幸会幸会。”
  金不换却不会客套,冷冷问道:“你是何人?难道想找我麻烦?”
  “在下富连城。”
  “你就是‘恶财神’、‘富元帅’富连城?”
  富连城道:“客气客气。铁剑金先生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从五台山而来,往九华山而去。”
  富连城笑道:“一路拜佛,堪称居士。善哉,善哉。”
  金不换不耐烦道:“谁跟你讨教什么佛法?你是不是要与我动手过招?”
  富连城道:“正有此意,愿讨教一二。”微微侧了一下头,手下捧上一个长长的包袱。打开羊皮封套,金光闪耀,是一根四五尺长的金杖。富连城道:“点到为止,三招为限,如何?”说罢,金杖刺出,是剑法中的寻常招数,“仙人指路”。金杖未到,对手的衣襟竟猎猎而动。
  金不换的铁剑竖到自己面前,荡开金杖,是一招“沐手焚香”。
  富连城道:“好剑!”金杖先是下摆,接着上撩,划了道弧线,是一招“观音拂柳”。动作优雅,招数美丽,但力道却更大,以致金杖发出啸叫。金不换双手握剑,长剑斜旋半圈,亦是寻常招式“拨云望月”。
  “咣”的一声巨响,画眉儿连忙捂住耳朵。富连城的金杖被弹了回去,他借势向后撤转。岳承烈以为他要认输,谁知他身体后仰,一杖刺出,直击金不换胸口。岳承烈吓了一跳,暗呼:“好歹毒的招式!”
  金不换并未撤退,上身微移,左臂一张,已将金杖夹在腋下,铁剑在金杖上平溜削去。富连城为保手指,只得弃杖后跃。
  “当啷”一声,金杖落地。
  富连城干笑道:“好招式。我那一招是‘神鹿回首’。”
  金不换道:“我这一招叫‘鹿死谁手’。”
  富连城拱了拱手:“幸会幸会,告辞告辞。”转身就走。手下忙不迭替他收拾兵器,小心包好。
  岳承烈道:“这家伙,当真古怪。”
  金不换道:“确有些古怪,你们可要当心。”
  金不换送岳承烈和画眉儿出了晋祠,上了官道,这才勒转马头,驰奔芦芽山。
  画眉儿一直闷坐在马车里,早就腻了,这会儿见金不换远去,便向岳承烈提议说,马车走不快,不如弃车骑马。岳承烈有些踌躇:“你会骑马?”画眉儿道:“会呀,这有什么难的?”岳承烈就依了她。
  在马背上,画眉儿问:“岳兄弟,你今年多大了?”岳承烈看也不看她,硬梆梆地说:“二十,只差九个月。”画眉儿道:“哟,还真是个小兄弟呢。”岳承烈不理不睬,只顾走路。
  一路向南,一直到平遥古城,岳承烈也没有主动对画眉儿说一句话。
  在平遥,岳承烈又一次见到了金杖,“恶财神”、“富元帅”富连城的金杖。岳承烈本来就对富连城没有好感,这一回,富连城才说了两句话,岳承烈忍不住就要动手。
  富连城指着画眉儿,对岳承烈道:“她又不是你的娘子,何苦这般辛苦保护她?干脆让给我好了,三千两,怎么样?”
  岳承烈双目圆睁,怒骂道:“王八蛋,放狗屁!”毫不迟疑地从马鞍上摘下钢枪。
  富连城并不生气,简单地做了个手势,手下的八名壮汉围成一个大大的包围圈。富连城取了金杖,策马冲来。岳承烈没有迎上去,并马立在画眉儿身旁。
  “咻”的一声,金光满天,如夕照雪山。面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富连城一点也不手软,出手便是恶招。岳承烈待金光靠近,双手握枪推出,施出一招“壮怀激烈”,“铮”的一声,已封住对方攻势。富连城只觉虎口剧震,抽身便走,想诱敌深入。岳承烈仍护着画眉儿,不肯追击。
  富连城看出端倪,打马兜了半圈,绕到画眉儿一侧,金杖直击,刺向画眉儿腰眼。奇怪的是,岳承烈明明看到富连城转向画眉儿一侧,并不堵截,直等对方招式已出,他才仰身探向画眉儿背后,右手执枪尾,长枪自背后甩出,枪尖格击金杖,正是一招“射天狼”。
  先是“铎”的一声脆响,接着是“噗噜噜”一阵响。富连城陡觉手中轻了不少,仔细一看,脸色也变了,地上滚动的,正是他的半截金杖!
  岳承烈道:“你有的是钱,还在乎这一点点?这点黄金留给过路人,倒是一份惊喜。”枪挑断杖,向上猛挥。“嘘”的一声,断杖如同一只小小黄鸟,疾飞远方,不见踪影。岳承烈双手定在胸前不动,长枪上指。这是“光昭日月十二式”中的虚招,也是礼仪招式,叫做“朝天阙”。
  岳承烈目光扫了半圈,问目瞪口呆的富连城:“喂,恶财神,你这些手下,要不要讨教几招?”
  富连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干咳两下,才道:“不必了,今日已经蚀了老本,再蚀,我会心疼。”
  画眉儿不禁“扑哧”一笑。富连城一行离去之后,画眉儿道:“岳兄弟,那半截金杖,你不该抛掉,留着作盘缠,岂不从容些?”
  岳承烈同样硬梆梆地道:“你要,你去捡!”
  画眉儿愣了愣,忽然掩面而哭,哭得很伤心。岳承烈唬了一跳,连忙道歉。画眉儿越想越来气,泣道:“你回去好了,让我一个人走,被恶人抢去也好,被恶狼叼去也好,与你无关!乔二爷让你保护我,你这哪是保护?一路上你好似押解犯人,粗声大气,恶声恶气……”
  岳承烈急得抓耳挠腮,无计可施,只好说:“是我不好,是我不对,小夫人受委屈了。我保证不再粗声大气。只是,只是我是个粗人,说话比不得小夫人那么动听,还望小夫人将就着听。”
  画眉儿听他这般说,又憋不住笑了。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尖尖的声音:“这是何苦?又是哭又是笑,当真无趣。好山好水,美景佳人,本该一路说说笑笑,自在逍遥,那才是赏心乐事好年华。”
  岳承烈吃了一惊,本想骂人,转身一看,一个绿衣女子勒马站在十步开外,懒洋洋地看着他。跟一个小女子动粗,不是大丈夫所为,岳承烈就瞪了她一眼。绿衣女子不甘示弱,以眼还眼。
  绿衣女子很年轻,肤色很白,但一对眉毛生得不好看,又粗又浓,飞扬入鬓,一副厉害模样。
  岳承烈心里说:“倒霉!‘薄嘴唇,吊眼梢,恶言恶语赛飞刀。’这种人,我可惹不起。”回头对画眉儿道:“小夫人,我们走。”画眉儿瞪了绿衣女子一眼,打马向前。谁知绿衣女子紧紧跟上,不依不饶:“你瞪我干吗?你这宝贝兄弟就那么金贵,人家只看他一眼,你就吃干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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